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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狗操

时间:2023-10-12 13:34:53 作者:饕餮少女 来源:网友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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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狗(小说)

文·梦鹤

天亮时圆宝做了一个梦,梦见白白亮亮的窗户纸贴上了大红喜字;梦见两间土窑洞收拾得干净利索,东西搁得有头有绪;还梦见窑洞里多了一个人——寡妇白秋云。白秋云正光着又洁白又光滑又丰满的身子往他的被窝里钻。圆宝是在抖抖索索脱自己的衣服时被“当啷”一声脆响惊醒的。醒来时窗户纸已发白,天快亮了。醒后圆宝美滋滋地想:后半夜的梦是真的,好事能成!可一回味刚才的梦境感到既遗憾又恼火。扭歪脑壳发现桌子上扣咸菜碗的洋瓷盘溜在水泥地上。盘子旁边滚着几粒又黑又大的老鼠屎。圆宝当即在心里骂:这个该死的老鼠,迟不折腾,早不折腾,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坏老子的好事!骂着马上又将眼皮合上,希望能立刻睡着,接着先前的梦梦下去。圆宝刚合眼皮,猛然想起了今天的事情。

圆宝穿衣服的时候不自觉地朝炕头那头瞟了一眼,见山羊皮还鼓鼓的一动不动。圆宝心里叹息着,说:这些时跟上我跑累喽!说着将自己盖罢的一件旧夹袄放在狗的身上,没想一放夹袄,鼓鼓的山羊皮立刻塌陷下去。原来哈巴狗夜里又偷偷钻出羊皮下了地,此时正蜷缩在灶旁那一堆豆秸上,睡得正香呢。圆宝望着哈巴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早饭圆宝做了两大碗小米土豆粥,他一大碗,哈巴狗一小碗。圆宝见哈巴狗吃完碗里的粥望着自己直舔嘴唇,就从自己碗里拨了些让狗吃。

早饭毕,圆宝收拾锅碗瓢盆的时候,哈巴狗默默地出去了。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了叮铃叮铃清脆悦耳的声音,那是挂在哈巴狗脖子上的铃铛在响。圆宝知道哈巴狗又在给他准备所要带的东西了。

圆宝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得到一条这么有灵性的狗。他估计这条狗一定是从马戏团里跑出来的。马戏团会走钢丝、会踩翘翘板、能听懂人话的狗就这么有灵性。他庆幸自己见义勇为从鹰嘴里抢下了它,也庆幸自己有着豆腐一样的心肠,没把它宰掉吃了狗肉。圆宝觉得这条狗不像是狗,而是一个又聪明又听话的可爱的孩子。

圆宝拿了手电筒、干粮袋、水壶等物从屋里出来,见哈巴狗已经将尼纶袋、麻绳和錾子从堆着金矿的西耳房一一放在了沿台上。此时哈巴狗正从地上往起衔锤子。锤子的把儿是木头做的,哈巴狗找不准衔的位置,好不容易衔起来,刚一迈步又当啷一下掉了。圆宝蹲在沿台上欣赏哈巴狗的一举一动。圆宝的目光瞄着锤头,锤头很沉重,每次都跌落在哈巴狗前爪附近的冻土上,砸出当啷一声响。锤头落一下,圆宝的心就被一只手攥一下。圆宝蹲不住了,站了起来。圆宝站的时候眼睛珠子还在锤头上粘着。圆宝本来不想打扰哈巴狗的兴致,可还是没能忍住。圆宝说:哎呀,玉儿,看看看,别砸着自个儿!哎呀!锤子再一次从狗嘴里滑落,急得哈巴狗对着躺在地上的锤子直“汪汪。”圆宝笑了,说:玉儿,我来!过去摩挲着哈巴狗的圆脑袋,你看,应该是咬这儿。哎……这就平衡了,是吧?哎——哈巴狗说:我来我来!早从圆宝手里把锤子抢了去。

圆宝望着朝沿台走去的哈巴狗,激动地嚷起来:玉儿聪明!玉儿聪明!玉儿听话,玉儿今天不去喽!

哈巴狗将圆圆的脑袋一歪,说:我去我去我就去!且说且一溜烟跑到大门口,早将葵花杆做的栅子门拉开。

圆宝笑了,说:好好好,你去你去!叔是怕把你累着呀。说着将锤子、錾子往尼纶袋里一装,一声吆喝:走喽!大踏步朝村外走去。

山路像灰白色的练带,顺着半山腰缠来绕去。圆宝盯着前面的一座山,两片脚丫在你追我赶,争先恐后着。哈巴狗一会儿跑到了前面,一会儿又落在了后面;哈巴狗悄悄地追上圆宝,猛地扑在圆宝的腿上,再从两腿间窜出去,一溜烟跑到了前面。圆宝吓了一跳,心想:兴的你狗日的,你狗日的走运,要不是遇着我,你早就变成鹰屎了。想着突然惊惊咋咋地喊:玉儿,看鹰!看鹰!哈巴狗一听,立刻吱吱叫着跑到圆宝脚边,绊得圆宝连步子也迈不开。圆宝望着瑟瑟发抖的哈巴狗乐了,说:别怕,叔跟你开玩笑哩。

那天傍晚,圆宝割罢田禾正要回家,突然从土丘背后传来狗叫声。声音听着既凄厉又痛苦又柔弱,直叫得圆宝心里又好奇又难受,两条粗而短的腿不由自主地向土丘踅去。翻过土丘是一道深沟,圆宝发现沟下面有只土灰色的猫头鹰,正贴着地面绕一团白在兜圈子。猫头鹰的速度很快,很凶猛,不时扑在那团白上面,酷似灰色的旋风卷着一圪嘟棉花。狗叫声就是从那团棉花似的白那里发出的。圆宝当即断定是鹰在抓一只小白狗,圆宝立刻兴奋了。圆宝很长时间没闻过荤腥味了,如今肚子里正缺油水,所以圆宝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香喷喷的狗肉。圆宝猛地奔跑起来。呔!哎——咳!啊——哈!啊——哈哈哈哈!边跑边舞手跺脚虚张声势,还被石头一绊栽了一个漂亮的跟头。圆宝爬起来找眼镜的时候,猫头鹰早飞走了。圆宝弯腰捡了一块石头,用力朝猫头鹰飞去的影子扔去,滚你妈的,你个馋老鹰!

猫头鹰抓的原来是只富人们养的哈巴狗。哈巴狗见圆宝过来,企图逃掉,但两条后腿已无法站立,挣扎着拖了几步,同时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然后卧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哈巴狗的胯部受了伤,伤得还不轻。伤口处的皮毛被撕去,狗肉暴露出来,鲜血将雪白的狗毛染红了一大片。圆宝盯着鲜嫩的狗肉,嘴里竟溢满了涎水。但又见狗呻吟不止,浑身抖抖索索,圆宝的心慢慢地软成了一团面。

圆宝将受伤的狗弄回家后,从保健站买来了些药给哈巴狗敷在伤口处。又买了些奶粉、饼干等食品,每天精心侍养,仿佛在侍候一位立下战功的伤病员。圆宝突然发现哈巴狗原来很漂亮,圆圆的小耳朵,圆圆的脸颊,圆圆的脑袋。一双水汪汪、亮闪闪的大眼睛也是圆圆的,通体绒腾腾白得扎眼的狗毛使人会立即联想到一尘不染的冬雪。尤其令圆宝惊奇的是哈巴狗极其有灵性。那天圆宝坐在沿台上一边圪逗哈巴狗取乐,一边察看狗胯部已经定了痂的伤口。隔壁大伯父家的那只下蛋母鸡从葵花杆做的栅门门缝钻进来,且大摇大摆地在院子里走动。哈巴狗猛然从圆宝的怀里跃出,直扑母鸡。母鸡呱呱叫着撒腿就跑,但没跑几步就被狗撵上了。圆宝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懵了,眼巴巴地望着狗追鸡一动不动。圆宝第一次发现哈巴狗又黑又水的眼睛里闪出从未见到过的光芒。那光芒特别吓人。圆宝吃了一惊。圆宝不相信那吓人的光芒是从一双圆圆的、大大的、乌黑而水汪汪的眼睛里发出的。但那光芒分明来自眼前这双美丽的狗眼睛。圆宝盯着狗,狗盯着鸡。狗嘴伸向了鸡的细脖子。不知是鸡的惨叫刺激了圆宝麻痹的脑神经,还是惊心动魄的场面震活了圆宝僵在一起的脑细胞,总而言之,当鸡的脖子不偏不倚落入狗嘴两排洁白的牙齿中间一刹那,圆宝猛喝一声:咳!别咬,那是大伯父家的下蛋鸡!喊着箭一样朝狗和鸡奔去……尽管哈巴狗没吃上母鸡肉,只落下满嘴的鸡毛,但那天圆宝还是非常恼火。圆宝打算至少伸开肥厚的巴掌扇狗五个嘴巴,但看到哈巴狗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早熄灭了。不过更主要的还是狗长得美,舍不得下手。圆宝只严肃地教导了一番哈巴狗。嘱咐哈巴狗:凡是村里的鸡呀、鸭呀、猫呀、兔呀、猪崽子呀,都不能咬。不仅不能咬它们,就连它们的屎都不能吃,人屎更不能吃。还说屎是脏东西,玉儿那么袭人,那么干净,可不吃那玩意儿。从此,哈巴狗再没咬过村里的鸡鸭猫兔猪崽子,只是饿了的时候偷偷地吃过两回人屎,三回鸡粪。

哈巴狗不仅有灵性,而且特别勤快,比如圆宝要下地割田禾了,哈巴狗就会衔了镰刀送到他的脚边。有一回圆宝下地走得急忘了吃治感冒的药,哈巴狗便衔着药瓶追出村外。那时哈巴狗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圆宝为此感动不已。圆宝还感觉到哈巴狗能讲一口流利的人话,它讲话的语言是用眼神表达的。当然,这种语言只有圆宝才听得懂。哈巴狗口儿甜得像蜜,一口一个叔直叫得圆宝又惊又喜、晕晕乎乎如灌了蜜酒。当然,这也是圆宝的自我感觉。这么好的狗,圆宝不养着才怪!

圆宝领着哈巴狗走进一个金洞。

这也是一个早先被人开采过的旧金洞。由于塌方,洞顶显得既高又阔,且牙牙碴碴有些怪石嶙峋的模样。圆宝鬼得很,不贸然进去,而是捡起石头朝洞顶和洞壁乱扔。砰!哗啦啦——砰!哗啦啦——石头的撞击声和岩石的跌落声,在潮湿而又空荡荡的山洞里悠来荡去。圆宝边走边扔,山洞逐渐变得宽敞起来,而且出现了采矿人为支撑洞顶故意留下的岩柱。圆宝的眼睛亮了起来。圆宝又朝四周胡乱扔了一阵石头,等松动的岩石落净,嘱咐哈巴狗呆在那里,别跟着他到前面去,自己才近前掌了手电筒在岩柱上搜寻起来。搜寻了一阵子,圆宝终于在最里面的一根岩柱上发现了金矿。矿是上等矿,能看得见黄灿灿的金颗颗哩!圆宝激动得浑身的肌肉都在跳动。

圆宝手忙脚乱挖金矿的时候,哈巴狗蹲在一旁定定地看,看圆宝手里舞动的锤子和錾子,看剔下来闪着金点点的矿石,看圆宝剃得光溜溜的脑袋,看镜片后那双圆圆的、贪婪的小眼睛。你灰狗日的白秋云,非要我攒够一万块钱才肯嫁?哼,我时来运转喽!我快发财喽!嘿嘿,长了二两臭肉把你吃香的,我发了大财还不一定要你这个旧货哩!非娶个比你小比你嫩比你受看的大姑娘!妈那个的!圆宝心里边嘀咕边剔矿边观察洞顶、洞壁的动静,眼珠的余光就溜出镜片,触到一团白和两个烁烁闪光的幽绿色光点。圆宝一惊:你怎么跑过来了?不想活啦?一团火“腾”地在脑门上燃起来。圆宝吼着撂下锤子,伸开厚实的手掌,但手掌滑到中途突然变得缓慢而柔和起来,待落在哈巴狗的脊梁上竟成了轻轻的抚摩。圆宝温和地说:玉儿听话,这儿危险得很,到那面玩去,啊?惊得有点发呆的哈巴狗点点狗头,顺从地离去了。

在废弃的金洞里找矿挖,当地称之为“凿小锣儿”。圆宝“凿小锣儿”凿出了甜头,每天剔下的矿,少则半尼纶袋,多则一尼纶袋,而且品位很高,他估算一个冬天最少也能剔万数八千元的矿。当然,这是一种四块石头夹一块肉的危险勾当,有办法生活的人是绝对不干的。奇怪的是老天爷仿佛在有意保佑圆宝,整个冬天,除了不小心让落下来的石子敲破一只眼镜片外,身上连点皮都没戳破过。日子已经滑到腊月二十三,别人家早已宰猪杀羊做豆腐进城置办年货了,而他还在山洞里钻着。圆宝决定今天是最后一次“凿小锣儿”,从明天起,圆宝说什么也不干了。

锤头敲击着錾子,尖尖的錾头剔着最后一点点矿脉。然而,这时锤子每敲一下錾子,头顶上就会有石子砰啪地落下来,而且别的地方也有了石头跌落的声音。圆宝的心是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儿。圆宝的眼睛也不够使唤了,一会儿瞧瞧洞顶,一会儿瞅瞅唰啦唰啦剔下来的矿疙瘩。完啦!完啦!马上就完啦!一完就走!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啪!一块指头肚大的石子准确无误地敲在圆宝的鼻尖上,敲出两眼生泪。洞哎,你老可给坚持住啊!完喽!眼看就完喽!锤子停止了敲击,圆宝分明听到四周仍有岩石在啪啦啪啦跌落。圆宝的屁股有些发紧,头皮也沙沙地响起来,而且还想尿尿,而且已经尿湿了裤裆。完喽!完喽!哎!哎!哎!哎——完喽!圆宝砰啪扔下工具,以最快的速度往袋子里装矿石。那神情和动作比一个偷人贼都慌张。耗费体力加担惊受怕,圆宝已满头大汗,浑身透湿。啊——呀,谢天谢地!圆宝得意地拎起装了矿的尼纶袋。

岩石仍在跌落。

圆宝极其敏捷地将尼纶袋扛在肩上。

圆宝的身子转向洞口,又粗又短的腿朝前跨出一步,又朝前跨了一步,迈第三步的时候,从前面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巨响,圆宝感觉大地在跟着抖了几抖,一股潮湿的气浪直扑面部。哈巴狗一声尖叫窜到他的身边。圆宝和哈巴狗惊慌失措的时候,紧接着又是一阵轰隆隆沉闷的巨响,与此同时,圆宝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圆宝苏醒过来,可怕的事实已经摆在他的面前,他半仰在一堆乱石上,两腿被几块滚在一起的巨石紧紧地夹着,剧烈的疼痛使他出了浑身满头的汗水。锤子、錾子、尼纶袋、干粮包、水壶,还有鼻梁上的眼镜通通不知去向,只有那个手提式电筒远远地躺在那里瞪着一只明亮的眼睛。手电筒的光柱正好落在夹他两腿的岩石上。哈巴狗正在吭哧吭哧搬着岩石抢救它的主人。

洞顶坍塌的过程中,哈巴狗首先想到的是保护自己的狗命。然而,惊慌和恐吓使狗脑子失去了原有的应变能力。它没有朝洞口的方向猛冲,而是为了躲避纷纷跌落的岩石四处乱窜,最后窜到了主人圆宝的身边。结果当它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方向大错特错而再一次朝洞外奔去时,坍塌的岩石已经将洞口堵住。

大叔醒来了?大叔醒来啦?圆宝听到哈巴狗在欢呼。

玉儿?你……没事吧?圆宝咬紧牙关挣扎着仰起上半身,试图助哈巴狗一臂之力。不仅石头纹丝没动,反而又招来一阵更难忍受的疼痛。

圆宝重新躺下,说:玉儿,别白费力气了,歇一歇吧。

哈巴狗蹲在圆宝跟前,可怜兮兮地说:大叔这可怎么办呀?

圆宝哀叹了一声,一下子将哈巴狗揽在胸前,哈巴狗就势偎了过去。

人与狗相依为命。

疼痛和恐惧使圆宝的脑子乱作一团,只是一个劲地在心里问:怎么才能逃出洞外?怎么才能逃出洞外?慌张了好久,猛然想起了口袋里的圆珠笔。圆宝摸了摸口袋,圆珠笔还别在那里,就对哈巴狗说:玉儿,我写张纸条,你回村把条子交给大伯父,他一见条子准会领着人来的。

哈巴狗说:洞口已经封住了,出不去啦。

圆宝朝那面一望,坍塌的岩石确实将山洞堵住,一丝微弱的光从留下的缝隙中射进来。

圆宝猛地放开喉咙呼喊起来:救——命——来—— 救——命——来——……喊声在山洞里四处撞击,撞得小石子纷纷落下来。圆宝喊得满脸通红,喊得额头青筋暴突,喊得咳嗽不止还打了四个喷嚏。喊毕,圆宝支起耳朵细听,除了他和哈巴狗的呼吸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圆宝突然呜呜地哭起来。哈巴狗也哭了。

圆宝越哭越害怕,他害怕自己永远躺在这个黑古隆冬的山洞里,再说他还打算把家里的金矿换成钱,娶寡妇白秋云做老婆呢。白秋云说过,如果他能攒一万块钱,她就嫁给他。圆宝无论如何都不想死!圆宝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了哈巴狗身上。圆宝得利用他的哈巴狗了。可是圆宝发现哈巴狗已经不在身边。原来哈巴狗正在封住洞口的岩石那里一边哭一边刨着哩!圆宝想:玉儿真是聪明,真是乖,又跟我想到一块儿喽!圆宝说:玉儿,别哭了,哭也没用。叔是不能动弹了,就指望你了。哈巴狗说:叔,我出去了,你也就有救了。圆宝嗯了一声,竟感到鼻子酸酸的。

噌噌噌噌……单调的声音在洞子里一股劲地响。但哈巴狗的能力太有限,只见爪子辛苦而不见有多少成效。一大阵才刨开碗大个坑,而且遇着大石头就得挪地方,以前刨下的就前功尽弃了。哈巴狗毫不气馁,噌噌噌噌……爪子磨秃了,肉皮磨破了,鲜血染红了岩石。哈巴狗的汗流干了,浑身酸疼,四肢无力。哈巴狗又饥又渴,它的主人圆宝也听到自己的肠胃叽哩咕噜提出强烈的抗议。圆宝让哈巴狗寻找带来的干粮和水。哈巴狗找啊找,终于从乱石里刨出了干粮袋和水壶。人与狗狼吞虎咽地将食物和水吃光喝尽。哈巴狗吃饱喝足又有了力气,又开始了它的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手电筒那只明亮的眼睛闭上了,反正人与狗睡了几次又醒了几次,反正洞口留下的缝隙暗了几回又亮了几回,反正圆宝的下肢已经浮肿,两只脚鼓得像面包,反正圆宝的裤裆里、山洞里有了人屎狗屎,人尿狗尿,臭气臊味熏得圆宝头都发晕。

人与狗又感到了饥饿。

哈巴狗懒得再刨一下,展悠悠地躺在自己刨下的那个小坑边。

圆宝少气无力地说:玉儿,我们完喽!

哈巴狗没做声,又哭了起来。哈巴狗的哭声是一连串拖长声变了调的汪汪汪。

圆宝说:玉儿,过来,跟叔在一起吧!

哈巴狗蹒跚地走过来,偎在圆宝胸前。圆宝用手抚摩着哈巴狗,眼里不觉滚出几颗泪珠:玉儿,你我能死在一起,这也是缘分。咱们相处了这么多日子,你好,叔对你也不赖,你说是吗?

哈巴狗点点狗头。

圆宝说:玉儿,来,挨紧大叔吧,有你陪着,大叔做了鬼也不孤独的。

哈巴狗果真挨得圆宝更紧了。

圆宝极其温柔地抚摩着哈巴狗,眼前不觉闪现出曾经与狗相处的朝朝夕夕。

那时圆宝感到哈巴狗实在太美了,两颗眼珠成天在狗身上粘着。圆宝也会附庸风雅,绞尽脑汁给狗取名叫“玉儿”。因是初秋,天气还比较炎热,圆宝担心狗睡在炕上起火,就找了一块小木板,在地上支了一架小木床,还在床上面铺了褥子。白天圆宝领着狗下地干活,进城赶集,钻山洞挖金矿;晚上,圆宝睡在炕上,让哈巴狗睡在地下的木床上。可惜哈巴狗并不乐意睡木床,经常夜里偷偷往地下溜,弄得圆宝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痛。圆宝还经常用热水给哈巴狗洗澡,使本来雪白的狗毛,越发白得刺眼。圆宝没事的时候爱逗着哈巴狗玩。圆宝一会儿面皮朝天躺在那里,把狗放在肚皮上当床睡。噢!噢!噢!噢!玉儿乖,玉儿睡觉觉喽……肥厚的手掌在哈巴狗的脑袋上、背梁上拍了又拍,摩挲了又摩挲。一会儿攥住狗的两条后腿倒提起来,悠来晃去荡秋千,一会儿让狗站在自己的头顶,手抓两条前腿,在地上扭来扭去,乐得狗咯咯笑个不停。有时圆宝展悠悠爬在炕上,袒着隆了一块一块肌肉的脊背,让哈巴狗挠痒痒。哈巴狗伸开狗爪子,这里搔搔,那儿抠抠。哈巴狗偶尔冷不防将爪子伸进圆宝的胳肢窝里乱抓,痒得圆宝油桶样滚在一边。以往,圆宝耐不住寂寞晚饭后总要或豆腐房,或油房,或左邻右舍串一阵门子才回去睡觉。自从有了这只可爱的哈巴狗,圆宝不再想串门了。圆宝感觉逗着狗玩比在外面有意思……

山洞里,人与狗已经感到大地在旋转,连呼吸都觉得费事。

人与狗都体验到了从未体验过的饥饿滋味。

人与狗都感到了死神步步紧逼。

但越是临近死亡,求生的欲望越强烈。

哈巴狗猛地一跃而起,疯狂般地在洞中寻找食物。哈巴狗的步伐有力,精神饱满,仿佛刚吃饱喝足精力过剩。圆宝吃了一惊。

圆宝说:“玉儿,找啥呀?干粮不是早吃完了吗?洞里再没有东西可吃了,你就别找喽!”

哈巴狗并不搭理圆宝,仍在洞里四处乱窜。圆宝定定地望着眼前晃来晃去的一团白和两个幽绿的光点,突然那团白一下子变成了一大块鲜嫩而又香味扑鼻的狗肉。

圆宝望着鲜嫩的狗肉,不觉咕噜咕噜咽了几口唾沫,然后凄然一笑:狗日的,尽瞎想,到底是饿昏了头了。一转眼晃动的那团白不见了,圆宝正在纳闷,突然感到自己的鞋子被脱了。圆宝本能地仰起身子,目光穿过岩石的孔隙发现了那团白和两个幽绿的光点。圆宝嘿嘿地笑了,说:玉儿,你还有精神跟叔逗着玩呀?话音刚落,圆宝的袜子又被撕着并发出哧哧的响声。紧接着圆宝感到自己的脚揪心般地疼了一下,疼得圆宝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津津有味的咀嚼声中,幽绿的光平静地说:我饿。

饿也不能吃你叔的脚!哎呀呀!你狗日的……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哎呀呀!哎呀!我的妈呀,疼死你老子喽!你他妈的找死!?圆宝骂着抓起身边的石头噼哩啪啦扔过去。

幽绿的光突然又变得阴森森,令人毛骨悚然,而且咀嚼声中掺和着呼呼呼汪汪汪的声音,仿佛有同类在抢夺它的食物,护食的声音是极其凶狠的。

咀嚼声更响亮了,还搅和着咯嚓咯嚓骨头的破碎声。圆宝又叫又骂又挣扎又扔石头,还昏迷了两次。当他第二次苏醒过来,已经感到山洞在旋转,身子在空气中飘游……

若干天后,圆宝的大伯父果然领着村人找来了。人们首先看到的是,从封住洞子的岩石中伸出的半颗狗脑袋。他们从那儿迅速挖开一个进洞的口子,发现哈巴狗瘦得皮包骨头已经死了。哈巴狗的两个前爪皮肉没了,露出了白花花的骨头。再往里走,还看到一些零零散散的人骨头。人骨头也是白花花的,没有一丝肉在上面留着,比屠夫用刀剔过还干净。

梦鹤:小说家,已出版多部小说集,山西省作协会员,忻州市文艺家协会理事。

图片来源网络

编辑:人文繁峙(rwfs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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