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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科(德科蓄电池价格)

时间:2024-01-24 21:44:47 作者:心软是病 来源:网友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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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壹刀:更值一读!这位德国知名作家的居家日记

大城市几乎没人出现在大街上,几乎没人在外面,大家都呆在家里。

——漫游者的日记

3月10日

下午走进柏林中心区伯爵山街的艾迪卡超市买东西:除了一包绿色的菠菜意大利面,整个得科牌意大利面货架都空了,但是在过道的拐角处仍然有不少巴里拉牌通心粉和普通的意大利面,今天甚至还打折。

照常,此时此刻也不会有太多人。收银台前排在我面前的女人在传送带上放了四包面粉和一些干酵母。

这个超市很早以前是东柏林的一家百货商店,也许不久,说不定在4月就会被关闭并拆除。一位收银员告诉过我,要在这个平房的位置上,建一栋居民楼。

今天,她扫描着我买的东西,显得格外友好。今天,几乎每个人都显得格外友好。好像每个人都有默契:如果我们必将面临死亡 —当然我们会有那么一天— 之前我们可以彼此友好相处。

因为接受过,免疫力受到影响,这几周我会比其他人风险更大。我明白,我早就明白了,我应该尽量减少我的社交活动。万一感染是很不利的,我应该待在家里。

总会有事做的,没问题,我可以清理储藏室,十年来头一回这么做。我发现了保质期到2013年的罐头食品,到2012年的玉米爆米花,到2011年的鹰嘴豆。如果我们得在这里饿死,我会想它们吗?

我还找到两个黑色的大音响喇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我15岁时买的,当时的人生目标,要拥有一套音响。这些东西还是可以用来当凳子的。我把它放到地下室去。

我在家,在我的生命的储藏室里踱步,发现了一袋尿布,还有一些我抱婴儿时搭在肩膀上用的披巾。这个婴儿下个月就要二十岁了。

我想知道,是否有一天,还会有人对这些文件夹和我1999年的纳税申报表及附件材料感兴趣?毕竟,这里面还有我的第一本小说《我的夜蓝色长裤》的签约合同。

这个房间很大,它原来是一个走廊,在房间尽头,我还找到了三十六年前父亲在母亲离世前不久买的CD播放器,飞利浦的,铝制的上开盖。我把它当厨房收音机用——瞧,它正常工作了。

3月11日

在卧室晒太阳,听鸟儿歌唱。

拿起电话-有新的数字吗?罗伯特·科赫疾控中心怎么说?约翰·霍普金斯怎么说?卫报怎么说?每日镜报怎么说?法兰克福汇报怎么说?今天有多少新增病人?有多少人死亡?

在柏林散步差不多快三十年了 ,伴随着这座城市的起伏,波动,盛衰。

最近的一些年,它只是在上升,一路飙升,尤其是房地产价格。我不是很久就算着要跌吗?我期待如此?期待廉价航空公司停飞?虽然我自己并不太愿意坐,也没坐几回。

我想现在,如果柏林所有民宿公寓都重又成为出租公寓,我会感到不高兴吗?如果房地产泡沫破灭,不再有豪华游轮,难道我不感到高兴?

我梦想唐纳德·特朗普会被病毒击垮,乔·拜登和伯尼·桑德斯也如此。伊丽莎白·沃伦成为总统——但这也只是个梦。

我这样一个免疫力缺乏而且不再年轻了的男人想不被感染,此时我戴着手套。昨天送来了消毒剂包裹的快递员,今天正送来乳胶手套。

我现在出去时会用它。也许不会,也许根本就不出去。至此建立新的内在世界。我在房间里走路,转圈,溜达。我可以清理掉儿童房,女儿去年已经搬出去了,她的房间现在当洗衣、熨衣间。我很乐意熨衣服,而今可以花很多时间了。

之后我还是出去了,步行到逊豪斯大街上的日用品超市:这里有卫生纸,根本不会售罄,只是品种不齐全了。我买了四层的,有点奢侈——但谁知道呢,也许这是我买的最后一包。

卫生纸的追求表现出德国人的屁股特质,但就屁股卫生而言,德国算是一个相当不发达的国家。芬兰,土耳其和日本的厕所,可以向相关区域喷水,这都远胜一筹。

来自意大利的恐怖信息接踵而至。我原本这星期要在威尼斯度过的,此时看来,像是个笑话,尽管我上周才最终取消了邀请。

如果真要发明隔离城市,那儿难道不是最好的隔离地吗?

伊洛娜,威尼斯的一位钢琴老师,在她新近的居家隔离中给我写信说,她已经三个星期没有离开公寓了。没有学生来了,音乐学校也关闭了。她说,她从阳台上拍摄城市,威尼斯如此空旷,仿佛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意大利一如既往领先于我们。

傍晚,我看了一场在巴黎举行的无观众的、被称为幽灵赛的足球比赛,多特蒙德队在冠军联赛中输给了巴黎圣日耳曼队,被淘汰了。可惜。我已经感觉到这场比赛将是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最后一场比赛。

也许明天还有欧洲联赛,然后就要结束了。在转播中,也不再有足球赛的感觉了,球场没有观众,球员们是跳舞的魂,我听到他们的呼喊声在空荡荡的场上回荡。球被脚踢起时的声音很响。

然后有消息传来,尤文图斯有球员被感染了。

3月12日 之一

我要去倒垃圾,整理出那么多东西。

在走廊上,遇到了弗兰克。

他在前排屋有家商店,出售二手的运动鞋和训练夹克。一家杂货店,偶尔关上橱窗,世界各地的青少年都会贴扁鼻子的。商店的一面橱窗装饰着《星球大战》的纪念品和收藏品。弗兰克说,伯格海恩俱乐部现在要关张一个月,他和伯格海恩总经理是朋友,他刚刚告诉他的。令我惊讶的是,伯格海恩有四百名员工。

“那么他们现在怎么办?”我问。

弗兰克对此也没有答案。“如果孩子们不再来,如果Easyjet不再着陆,我也很快会有问题的。” 弗兰克有20名员工,今年他的旗舰店保利精品要20周年店庆。还要出版一本书。

在卡斯塔尼亚大道我遇到了托马斯,我们用脚和肘部打招呼。他通常每个月会有一星期去波恩的市场调研公司。其余三周,他在柏林经营。他正要去理发店。

“你还去理发?”

“为什么不呢?”

“你和理发师距离不会太近吗?”

“就再剪一次吧,很快我们大家头发都会太长,顶着长长的发型走来走去。”

他说着,他的知识源源不断, — 上一次大瘟疫,即1918/19年的西班牙流感,传播极广,到处肆虐。所以,这种疾病才让手帕的使用推广到各个层面。他说:“看看吧,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次握手。”

“或者亲吻你的脸。”

他建议一起搬去花园。他的郊区财产森林小屋,棚子是用石棉板建造的。“在那儿我们可以聚十个人,五个女人,五个男人,我们可以讲十天的故事。”

我说:“是的,这对我来说似乎很熟悉。” “可是,谢谢,最好还是不要。死在柏林也比活在勃兰登堡要好。”

艾迪卡超市消息更新:得科牌架子已经装满,我随手带了三包扁面条。巴里拉牌的架子现在是空的。很空 ,除了非常昂贵的佩拉蒂外,罐装西红柿也卖完了。

3月12日 之二

沿着与伯瑙尔大街平行的帕斯腾路步行去火车总站。然后,我很勇敢或许是很轻率地,乘上了电车。我要迟到了,尽管我一整天什么也没做。

不,我不是想离开,我不是想离开这城市。我只是想接女儿。她放假了。而且她和我都认为南德大学里的课程不会很快恢复的。

在柏林墙遗址公交站,站着一群学生,几乎所有学生都戴着帽子,背着包,盯着手机。旁边的彩色出租自行车倒着,— 如出租自行车多米诺骨牌。对面连翘花盛开。

在曾经发生过不幸事件的魔鬼建筑火车总站前面,我看到数百人中只有一个戴着口罩的人。因为没有?还是因为德国人仍然相信他们都不会有事?

拉杆箱的芭蕾如常,来回忙碌,我想起土耳其,本周首次有了确诊感染。土耳其电视台上进行了认真的讨论,关于土耳其人是否因其基因而不能幸免于Covid-19……如果不是那么悲催,真是很有趣的。

许多旅行者没有戴口罩,而是戴着厚重的耳罩-哦,不,是耳机,甚至是降噪耳机。耳机可能已经坏了,因此听不到新的灾情报告和警告。

女儿和我,她也没有带口罩,从车站大楼走出来,步行回家,我拉着她的手提箱。途中,离火车站不远的日用品店里很少人,架子上却已经装满,我们买了小扁豆、大米和椰奶。还有巧克力。

3月13日

我的中文翻译叶从上海发信息给我,还发来了她两个双胞胎儿子的视频,他们高中了,正通过网络摄像头在体育老师的指导下在客厅里上体育课,他们现在已经在家快四个星期了。

另一个中国朋友告诫我只能戴口罩离开家,或最好不要出去。她写道:“需要采取严格的措施来控制这种疾病。” 她本人刚刚隔离了14天,因为她从家乡回到了上海。在这段时间里,她在隔离的旅馆里用新的教学软件网络教学。

三周前,我读她们的微信消息,像是读来自另一个星球的报告。现在事实证明:我们还是生活在同一个星球的。中国早就在了。

在柏林墙公园,这个曾被游客践踏到底的永久性建筑工地,草地现在可以放松恢复了。在裸露的棕色土地上,出现了细细的绿色绒毛,看起来很可爱。

一个童车体操队聚集在广场上孤零零的篮球架下。十二个女人,没有男人,在公共场合扭动着肚子、腿和臀部。一个穿着牛仔裤,其他人穿着紧身裤和运动鞋。甚至婴儿车在锻炼中看起来也很灵活。训练师亲切的指挥口令在公园里响起,母亲们健身为…… 是的,为哪般?

而我呢?我该做什么?写日记?学中文?多年前我曾有过很多很多时间,因为生病,我不是用旧衬衫缝过餐巾吗?我可以再开始。我也可以把所有的铅笔削尖。或者我可以列出该写信的名单。邮箱还会被清空吗?病原体会通过信件和明信片传播吗?难道这不是加缪的灾难吗?

3月14日

回到公园。

我已经在有机超市买了几个面包。这里可以听到西班牙语、阿拉伯语、土耳其语、德语。小孩和狗总得出去遛遛,阳光如此明媚,诱人进入所谓的春天。

一个女孩在雪橇斜坡飞模型滑翔机,她追着,在坡上,跑上跑下,这里似乎就是个沙丘,羊肠小道的尽头露出一些断壁残垣,一片瓦砾堆,上一次战争的遗迹废墟,杂草丛生。

狗吠,鸟鸣。一群涂鸦者,都是小伙子,穿着慢跑裤,在运动场内的墙上喷涂,墙上的涂鸦层又喷上了新的油漆。

强劲的春日阳光此刻正在燃烧,好像有人打开了探照灯,草地,公园,整个柏林,像是通明的舞台,所有的一切都点亮了。

凯蒂和克里斯蒂安妮来见我,一个是翻译,一个是作家。凯蒂说,昨天也许是她最后一次庆祝会,她那是在火山上跳舞。

我们保持新的安全距离。没有拥抱,没有亲吻——列数着自己所有已经取消的朗读活动和讲座。

我说:“到4月初,我该有五场读书会,一个瑞士的文学节,去中国一个月,在北京有一个书介活动,”。

“去中国?现在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克里斯蒂安尼说。看来她也一样。她说:“现在我们每个人都必须生活得像个作家。” “呆在家里,在桌边走动,写作。”

“就是不写,”我说“我还是最好呆在家里。”

晚上晚些时候一个朋友打来电话。她说,她此刻正在罗森塔街朝着广场方向走着,走在马路的中间。没有行驶的汽车。“这座城市重又回到了我们行人手里。” 她说,“所以,什么事都有它好的一面!”

我喜欢她将如此细微的、几乎不易察觉的延迟融入“行人”这个词中。她很有节奏感,“ 行”和“ 人”之间的间歇把握完美。

在艾迪卡超市,所有水果和蔬菜都卖光了!这,我以前还从未、从未见过。几幢房子以远,贝尔瑙大街的拐角处,原先是柏林墙,还有些东西卖。我买了白菜和一棵花椰菜。

3月15日

今天,星期天,平时会有一个跳蚤市场,柏林墙公园甚至比昨天更空了。柏林看起来像圣诞节假期:没人出现,没人。呵,已经在柏林墙-遗址举办了二十多年的举世闻名的跳蚤市场被叫停了,这里本可以是块草坪的,而计划作停车场了,现在看来很久不会动工的。

我的父亲,健忘的巨人,出生在战时,他在电话中说:“您觉得这种情况会持续下去?很显然总有一天会停的”

“是的,爸爸,你知道的。”我说。他还认为,至少我会理解他,我们已经有了二十多年的黄金岁月,我们只是没有注意到。

我不再被允许去他的养老院探望他,那实际上是个疗养院,现在太危险了。对他,对我都危险。

坐在书桌边,我能听到看到邻居家的孩子在有网的蹦床上蹦蹦跳跳,没个消停。他们不间断的动能中该生产出电流。他们的尖叫声,丝毫不打扰我,相反,我喜欢。 就这样继续下去。

待续……

大卫·瓦格纳David Wagner:

1971年出生,德国著名作家。他的小说和散文作品获得了无数奖项,包括阿尔弗雷德·多布林奖和莱比锡书展奖。最近出版《健忘的巨人》(Rowohlt,2019年)。大卫·瓦格纳现居柏林。

作者小说《生命》《四个苹果》中文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生命》获2014年度最佳外国小说奖,同年获韬奋奖,即将再版。

——译者注

来源:补壹刀

“脱下长衫”的毕业生,穿上虚拟主播的“皮套”

实习生 陆雨轩 澎湃新闻记者 陈灿杰 责编 黄霁洁

“摆(烂)了”,采访中,24岁的林文轩不时吐出这句话,语气轻快,却像急着摆脱沉重的过去。

2021年,他从一所211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虚拟主播。皮套,即他直播时用的人物形象:一个漂着紫色短发、身穿黑色短裙的女孩,笑起来时,泪痣缀在弯弯的眼梢下。林文轩给她取名“遗蝶”:忘掉遗憾,蜕变成蝶。她热情、耐心,和观众聊天时,总想让大家在片刻中获得开心。

现实中,林文轩一度“自闭”。进入大学,读着不怎么喜欢的专业,经历考研、就业与恋爱的挫败后,每天凌晨四点半,他独自在南昌一间狭小租屋中准备开播,身体难受、想呕,但想到手机钱包里的余额,还得咬牙上播;拿外卖是他一天中线下与人接触的少数机会,多数时间,他对着屏幕说话,哪怕深夜的直播间里零观众,他也会继续播下去,“跟自己说说话,是我陪伴自己的一种方式。”

3月24日,林文轩最后一次穿上皮套,宣布“遗蝶”毕业下线。决定背后,他发文反思和自嘲,“不自量力”。与B站众多在金字塔底部的虚拟UP主相似,他面临长时间工作的疲惫与粉丝量不稳定的焦虑。截至发稿当天,他在B站的粉丝停留在1.1万,最好的一期视频播放量为2.5万,超过半数播放量在数百徘徊。

做虚拟主播的努力,仿佛是他的一段短暂旅途,“脱下长衫”后,他仍面临未来的迷茫。

“遗蝶”B站主页,现已更名。本文除特殊标注外,均为 受访者供图

林文轩的讲述

“保持笑容”

2021年,我第一次做虚拟主播,用的笔记本电脑,散热器开好,手机连接面部表情捕捉软件,再调麦克风还有声卡,主要是修饰下音色,更好听一些。现在想起来,没有人看。我用的是自己的男声,人家一进来,哇你居然是个男孩子,就走了。所以我在标题加上“男妈妈”。我不太喜欢男孩子,用漂亮的女性形象播,会让自己更开心。也考虑过粉丝需求,因为男女都喜欢可爱的女孩子,顶部大V大部分都是女孩子,男V很少。我主要播游戏,还有杂谈(注:和观众聊天)。粉丝一般称呼我“阿蝶”,会提议玩什么游戏。他们期待看到你玩他们推荐的游戏,也期待看到主播提高自己的表现。有次我说自己没有钱买游戏了,他们就用自己的号买了一份,借给我玩。我入坑主要是因为“爱酱”(注:日本虚拟主播Kizuna AI,中文译名“绊爱”)。2016年,我高中的时候,她在YouTube上说她是世界上第一个有自我意识的AI。哇,我当时真的以为她是一个AI,她扮演得特别像,而且声音很“贴皮”(注:指符合人物设定和形象)。最吸引我的是她独特的嗓音,“嘿domo不拉、不拉的”,我学不来,她(注:中之人)是一个专业声优。她最先提出来,大家看虚拟主播是为了排解生活中的不开心。我当时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会想到她,看一下,听到她嗓音挺治愈的。但2019年有段时间,她背后的公司整了个企划,把她一分为四(注:分成4个不同人设),主推二三四号,不推她本人,她在直播时两度哽咽,但立马稳住自己的声音,继续开心地说下去。她说过,虚拟主播在台上要永远保持笑容。那个表情,很令人心疼。2020年大学的时候我开始做游戏方面的直播,之后虚拟主播的国V也如雨后春笋一般涌出来,我慢慢去看其他的虚拟主播,觉得这个人衣服好好看,脸长得好好看,就想着,要是哪一天我也做个虚拟主播怎么样?那个时候种子就埋下了。

2019至2021年,越来越多人涌入了B站虚拟主播的直播间。制图:澎湃新闻记者 舒怡尔 卫瑶 实习生 邓海滢(但)有什么让别人喜欢我呢?我觉得没有。我很讨厌别人说我(打游戏)菜,有时观众只想看你出糗。我第一次玩《精灵与萤火意志》,普通模式,死了400多次才通。观众来一句:哎,你打得好菜。我直接给他推荐B站玩得最好的那个人,说你去看他。以前打游戏娱乐性比较强,大家都有爱相处。现在竞技性太强,比如打《英雄联盟》只想赢,比如以前出装可以随心所欲,现在都是固定的,什么时候出第一件装备,什么时候干事情,五个人一旦有个人成为短板可能就一波输了。游戏有了明确规范胜利的模式。我坚持做下去的动力,就是几个固定打赏的粉丝,固定的粉丝陪伴还是会带来一些力量,多几个朋友也挺好的。一起直播、聊天,这样就不会无聊,解除了寂寞。我们中之人要做好,就是扮演好皮套的角色,给大家带来快乐。大家看我扮演得很不错,就跟我建立起了沟通的桥梁,我听他吐苦水,帮他解决一些事情,他给我打赏。说话方式我没钻研过,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现实生活中,不熟的人都不想理,网络上我很自在,能放开,期待能跟更多人聊天。(但)就算穿皮套,有些不该说的话,还是不能说,也不能太随意地畅所欲言。我在直播中会(比现实生活)更加愿意说话一点,将自己的社交情绪表达出来,但也不会跟粉丝聊自己的现实生活,粉丝并不知道我生活中经历了什么事情。现在不是经济下行嘛,大家在生活中就够苦,来直播间都是为了解压,不是来听你吐槽的。

“摆烂”

小学、初中时,我属于“多动症”那种,不过还算比较乖,家长、教师能接受。我高中是陕西渭南市最好的高中,成绩在班里中等偏上。身边其他人好像在顺应社会对他们的要求,我受不了。高三太累了,开始在网吧通宵打《英雄联盟》,周六5点放假,打到第二天中午12点。这一段时间是幸福的。那种特别紧张的环境,让我喜欢上这样的状态,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大家都备考,我却打游戏。因为寄宿,爸妈肯定不知道。他们对我的要求没那么高,普普通通考个大学,出来找个普通工作就行。我后来考了一所211学校,在南昌,历史学专业,调剂过来的,我不喜欢,我第一、二志愿写的工商管理,也没有很喜欢,只是听起来好就业一点。我非常喜欢二次元文化,大学前两年是疫情前,漫展去挺多,能跟朋友敞开地玩。平时在学校就吃了睡,睡了吃,我是“阴间人”、“死宅男”,不喜欢社交也懒得出门,一周去网吧通宵一次。除了跟动漫社的朋友,基本上大学同学都不认识。当“摆烂”成为一种习惯,就真的摆了。大三刚好疫情开始,天天在家里。课也不太多,白天上网课时打游戏,边挂着边打。作业就是ctrl+c(复制)、ctrl+v(粘贴),每学期都会挂(科)一门。我的状态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没怪过社会,只怪我自己。我打了很久游戏,也不舍得放弃。打的多,攒的东西很多,也氪了一点儿金(注:游戏充值),三四千吧。经常熬夜打,有种逃避的心理。当时想去米哈游,初试没过,没争取到那个实习机会,就没有再去实习了。2020年大四上学期,为了蹭一些游戏里的奖励活动,我开始做直播。下半年出了一个现象级游戏《原神》,我“代肝”:别人给钱,我给人(代)打游戏,每天15个小时都在播。月流水达到一万二,但(流量)也就保持了一个月。2021年上半年,我干的还是代肝生意。一般他们都是在大主播那边排不到队,只能找我这样的小主播。当时最高月收入也就一千块钱,《原神》播得不景气,太卷了,也就一千多粉丝。人家主播几十万往上的人气,比不了。那时我也投过一家教培机构,面试完,人直接说我不行,说一堆。那次被人“鞭尸”过,我就不想去找工作。毕业后,我没投过一次简历,履历光光的,没啥可投。我们专业也比较坑,最让人“绷不住”的就是,有天我坐了个滴滴,司机问我哪个大学的,我说了之后,司机说:“我是你学长,还和你一个专业。”

朋友劝林文轩找个“正常”的工作。我身边同学,要么考研,要么找工作,我是无业游民,想着要不重拾直播老本?就找朋友帮忙做了一个便宜的皮套,只要1000块,但能动性比较差,只能笑着说话,没有其他表情。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单间后,我一边直播(做虚拟主播),一边准备考研,考本校本专业,每天七八个小时学习,背单词,看书做题。直到9月份,我失恋了,女友知道我在做虚拟主播,她很嫌弃,说你看我妹妹,比你小,还在念大学,做个视频都比你粉丝多。(分手后)我没有心情去准备考研了,就想着摆烂,直播赚点,吃吃饭就行。当时我作息比较乱,经常通宵、熬夜,睡到第二天中午。开播的时间比较“阴间”,凌晨一到五点,或者是中午。但中午12点还有晚上,基本这两个时间段(流量)都被顶部大V或者中部主播占满了。考研预报名时,我审核没过,说是报名填错身份信息了,考点填到大学所在地了。我已经毕业,不算应届生,应该回家考的,就让改。本来我都打算考了,最后一想,既然我都报成这个样子,那肯定是老天爷说:2022年先别考了。其实,还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失恋后,我不想出门,一天三顿都是点外卖,除了跟外卖小哥说句话,就没有什么可打交道的(人),直播间最多在线人数也就六个人。在我自闭时,直播打游戏,赢一把输一把也就算了,有次连输了七个小时,就“哐哐哐”敲桌子,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负能量。2021年下半年,回忆起来太痛了。现在想起来,我应该早点跑(回家)。大学那个城市,令人捉摸不透的房东,还有睡觉时的噪音——隔壁的邻居超大声,熬得晚一点,呼噜声就响了。当时有时候凌晨四点半开播,就是因为那个声音,直接不睡了。深夜播,一个人都没有的话,我还会继续播下去。跟自己说说话,是我陪伴自己的一种方式。家里人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两三天给我打电话,问我最近怎么样,我骗家里说考研,他们一个月给我一千五,够我平常的花销。万一我说做直播,又养活不了自己,他们肯定会担心,让我回去。我感觉自己毕业后啥都没干成,不想回去。因为我一个人住,也没人找我一起出门,我以为是没有朋友惦记着我的。2021年12月突然有天,高中一个死党给我发来了一句:你最近怎么样?他说,最近没跟我联系,突然想起我了,过来问一下。哇,我差点哭了。虽然还是在摆烂,但没那么消沉了。2022年1月,家里人说要不回来吧,我说再做上一段时间直播。他们是不支持的。我强撑着不回家。

2022年除夕,林文轩在出租屋中自己做的年夜饭。

“不努力就没人看”

一开始,虚拟主播是我喜欢才去做,后来就是为了钱。去年上半年,每天早上四点半起来,播到十点,再睡到晚上七点起来继续播。(隔天)早上开播身体不舒服,想吐,但还是继续。不努力就没人看,要有人看就要每天播。当时我很在意观众留存率和流水,尤其看钱包余额的时候,不播就要饿死了。我月流水(到手)最多是9000多,均流水5000左右。2022年四五六这三个月流量比较好。打赏和平台之间是五五分成,比如说一个舰长138元(注:舰长,类似某位主播的付费VIP会员,单月198元/月,连续包月138元/月),平台拿69,主播拿69,主播提现的时候,到一个标准会扣税。我一般凌晨五六点播,刚下夜班的粉丝打赏稍微高点。看我直播的工作党和大学生比较多。

虚拟主播小V对比大V的收入。图源:澎湃号 SCUT数据之美播完关掉屏幕之后感觉,哇,终于结束了一场折磨。播着播着,过一天是一天,只有小时的概念,没有日子的概念,到点就睡。反正其他路也不能走了,还不如老老实实走这一条路。丧,提不起劲。有时候很焦虑,到底该播什么?播《英雄联盟》会被人说不务正业,说让我想想自己是什么主播。游戏本身是我兴趣所在,但成了工作之后,天天打游戏感觉就是慢性死亡。还会遇到那种骚扰的言语,我惊讶于B站审核居然能发出来。说的最多的人被我拉黑了,他是我舰长,每天都来我直播间,说要把我“那个”了。我说你再说,咱们就断了吧。他还是继续说。我找到他给我的地址,把当初他开舰长的钱退给他了。他还私下加联系方式,把我的榜一大哥给骚扰走了,我有点“爆炸”。看到自己榜一老板跑了会焦虑,大部分收入是榜一打赏的,他不打赏就少了一半多。后来我把200多人的粉丝群也解散了,只有舰长群,有35个人。之前还遇到一个舰长,顶着我的牌子去别人的直播间,说一些侮辱性的黄色的话。有时候也会撕皮,吐槽自己现实中或网上遇到的事情。撕皮都是我情绪相当不好的时候,其他时候在直播间除了打游戏输了,基本上不会生气。之前扮演“遗蝶”这个角色,一步步去做完美的自己,现在扮不出来了。不知道怎么做了,没有方向。我希望成为让粉丝快乐的人,还是做到了吧,粉丝愿意将他们的经历分享给自己,在直播间多停留一会儿,很喜欢这种停留的感觉,很安心。但观众如果走了,会感觉自己只是一个过客罢了,他们有了更喜欢看的人。我周围没有人做虚拟主播。大家都比较务实,偏向三次元的发展,顶多偶尔看一看动漫。我会觉得和朋友的生活轨迹非常不一样,有点迷茫。要不是你采访比较正经,我就跟回答我妈一样,我妈之前经常问,你的朋友怎么怎么样,我说他们都死了。我的状态是很矛盾的,一方面我想要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挺想出名的,万一自己成为大UP主了,会被漫展邀请。但我对这个职业也没那么坚定,有时直播间在看人数比昨天数据低,或者没达到目标,就觉得很失败。虽然我有一万粉丝,但觉得自己还是一百多粉,经常到没人说话的地步。

“遗蝶”在动态中述说“乡愁”。

“我的故事结束了”

现在做虚拟主播,太卷了。每天刷B站,好多人来当。有时看人家粉丝才一千多,舰长居然已经二十、三十、四十,甚至到百舰。百舰意味着每个月至少能拿到6900(提成)。还有好多像我一样的“男妈妈”,还有自己的舰长也去做虚拟主播了。可以说大家都是在同一水平线上了,皮套都很好看,重点就看内容了。

B站专门的虚拟UP主区。图源:B站截图我直播效果最好的一次,是去年8月生日会策划,写了两个月,从直播间样式、形象出场方式、跟舰长连麦……完完整整两个小时的直播流程。我还定制了实体礼物:徽章、立牌,加虚拟礼物、一张壁纸。做礼物不贵,贵的是约图。一张壁纸花2500。上舰才有送礼物,(扣掉成本后)一个舰长的打赏我可以赚三十多块。生日会一共被打赏了两千多。但入不敷出了,(结果)礼物都已经订做好了,没钱发(快递)。这应该也是小V的一个困境。

林文轩策划的“遗蝶”生日会。生日会结束当晚,我就感冒发烧,可能长久以来凌晨四点半起来播,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在医院躺了好多天才缓过来。之后我再上直播间,就没人了。直播行业,停播一两天还好,停播一段时间,就要重新开始。(生病)把我的嗓子弄得说两句话吐口痰,很影响直播的观感。我就开始休息,差不多半个月里,一天播两三个小时,顶多咳嗽咳一下。快好时我又落枕了,整个脖子都抬不起来。2022年9月份,我回家了,在家里播,作息正常,早上六七点播到中午十一二点。到点就去姥姥家吃饭。下午或晚上看情况播。收入低,但是心情很稳定。在后台看数据,(有时)惨不忍睹,无所谓了,开摆!好好活着就行。我会让我妈赶紧去上班,不然直播我会放不开,没什么效果。每次下播,她总会来吐槽我。我那时想要一直做下去,只要能养活自己就够了,不让家里人说自己没用。下一步想两三年之内达到十万粉。不过,去年下半年,因为好多东西发不了,处于欠债还钱的地步。而且虽然每天都播,但是没有让人记住的点。十二月又感染了新冠。粉丝天天掉,从今年一月份还是二月份(开始),几乎每一天都在掉粉,起来得早,播得久也没用。都是自己的问题。不经常发切片(注:大段直播中剪切下来的小片段),不联动,过于自我,追着粉丝观众要舰长,不会杂谈。另外的原因,也跟其他虚拟主播一样,B站官方(如果)不推送,没有流量,吸引不了人。我下了很久的决心,才做出了这个决定。形象也赠送给了其他人。我在最后发的文章里写,我想陪着大家一起,但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啦。我(“遗蝶”)的故事结束了。

林文轩在“遗蝶”毕业通知中和粉丝告别。现在,我更换了形象,但还在做Live2D(注:一种绘图渲染技术)。感觉自己不能继续摆烂了。新形象出来,各种该做的事情都要去做。可能以新形象再做上两个月,我就去找工作了,虚拟主播就变成副业。今年考教师资格证,明年考研究生,考上了就有更多时间播了。(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林文轩为化名)

本期资深编辑 周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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