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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做豆腐(梦见做豆腐是什么意思)

时间:2023-10-05 00:38:11 作者:风里有诗句 来源:网友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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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的地方特色美食——江西篇8 客家酿豆腐

江西,作为华南地区的一个重要省份,拥有丰富的饮食文化和美食资源。在江西的传统菜肴中,客家酿豆腐以其独特的制作工艺和鲜香美味而闻名。本文将带您深入了解江西客家酿豆腐的特点、制作方法,以及它在江西美食文化中的地位。

历史背景

江西客家酿豆腐作为一道独具地方特色的美食,有着深厚的历史背景,融合了地域文化、饮食传统以及民族习惯。尽管确凿的历史记载有限,但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推测江西客家酿豆腐的历史背景:

1. 客家人的聚居: 客家人是中国南方地区的一个重要民系,其迁徙和聚居形成了独特的文化氛围。江西是客家人聚居较多的地区之一,客家人注重家庭、乡村和社群,饮食文化在这个背景下得以传承和发展。

2. 豆制品的应用: 豆腐是中国南方饮食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江西的豆制品文化也有着悠久的历史。客家酿豆腐将豆腐作为主要原料,与客家人的豆腐文化紧密相连,这可能反映了客家人对豆制品的喜爱和创新。

3. 食材丰富的地域优势: 江西地理位置优越,拥有丰富的农畜产品资源。在古代,人们常常利用当地的食材进行烹饪,酿豆腐也可能是在当地食材的基础上逐渐发展起来的。

4. 家庭烹饪的传承: 在古代,没有现代的餐饮业,家庭烹饪是人们获取美味的重要途径。江西客家酿豆腐很可能是在家庭中代代相传,家人们在制作中加入自己的创新和口味,逐渐形成独特的菜肴。

江西客家酿豆腐的历史背景可以追溯到客家人聚居地区的饮食传统、丰富的地域资源和家庭烹饪的传承。虽然确切的历史细节难以考证,但它无疑是江西地方美食文化中的一颗璀璨明珠,承载着历史、文化和人们对美味的追求。

特点与特色

精巧的制作工艺: 客家酿豆腐以其精巧的制作工艺而著称。它需要将豆腐的内部取出,填充入鲜香的馅料,然后再进行烹饪,保持了豆腐的嫩滑,同时又注入了丰富的味道。多样的馅料: 酿豆腐的馅料种类丰富多样,有猪肉、虾仁、鱼肉等,甚至还可以根据个人口味进行创新组合。这些馅料在烹饪过程中,与豆腐融合在一起,相互交融,形成独特的味道。

制作方法

准备食材: 主要食材包括豆腐、馅料(猪肉、虾仁、鱼肉等)、调味料等。制作馅料: 将馅料进行炒制,添加葱姜蒜和调味料,调味后备用。处理豆腐: 将豆腐的内部挖空,形成一个可以填充馅料的空腔。填充馅料: 将制作好的馅料填充到豆腐的空腔中,确保充分填满。烹饪: 热锅加油,放入填充好馅料的豆腐,小火煎炸至两面金黄。炖煮: 加入适量的高汤,将豆腐翻转,小火炖煮一段时间,让馅料和豆腐充分融合。

在江西美食文化中的地位

客家酿豆腐作为江西传统美食的代表,常常出现在人们的餐桌上。无论是家庭聚餐、宴会还是节庆庆典,客家酿豆腐都是重要的一道菜肴,展现了江西人对美食的热爱和追求。

传承与创新

在现代社会,餐饮文化的发展变化不断,客家酿豆腐也在传承和创新中不断演变。一些厨师和餐馆将传统的制作方法与现代的烹饪技巧相结合,推出更多口味丰富、造型精美的客家酿豆腐,使这道美食在时代的演变中焕发新的生命力。

江西客家酿豆腐,以其精巧的制作工艺和多样的馅料而闻名。它是江西美食的瑰宝,将豆腐的嫩滑和馅料的鲜美相融合,为人们带来了无穷的味觉享受。让我们一同品味这道传统美食,感受其中的魅力。

周公解梦:梦见这几种场景,表示好运到,预示要发财,富有!

梦见豆腐,预示着自己财运上升,会发财。

梦见做豆腐,幸福生活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很快到来。

商人梦见豆腐,会很快找到赚钱的好项目。

病人梦见吃豆腐,预示着身体会很快康复,财运会自己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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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婚女人梦见自己在烧菜做饭,预示将有贵客临门,或丈夫要发达,得到提升,或收入丰厚,有意外的进项。

男人梦见自己在烧菜做饭,预示能好好把握即将到来的机会,或表示蕴含着极大的创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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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梦见倒茶,预示疾病会好转,身体会恢复健康。

当你做梦,梦见这3样东西,说明你好运将至,时来运转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个人,每天心里想着什么都会在梦里呈现其实好运来的时候也会在梦里有预兆。当你做梦梦到这几样东西,恭喜你福运将至,好运连连。

梦见豆腐。

最近自己会有一笔财运到帐,梦见自己在做豆腐,那么就表示着你的努力都会得到收获,很快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如果这时候有好的项目就可以大赚一笔,如果单身的人梦见豆腐表示着你们之间不会有好的结果如果继续下去感情会被你亲手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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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这一切美好即将开始,这是一个很吉利的梦,如果梦见自己的亲戚正在盖房子,说明你最近的身体会非常健康,但是千万不要熬夜酗酒,不然生病可是得不偿失,如果女生梦见自己在盖房子,说明你的运势会提升,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未成年人梦见家里的房子,漏雨说明健康方面肢体比较僵硬,需要多做运动,如果上班族梦见家里的老房子漏雨,说明工作上要和别人多沟通,不要太崭露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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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当年靠原配卖豆腐供养读书,却隐瞒婚事娶了我娘

我爹当年靠原配卖豆腐供养读书,终于入朝为官。

他隐瞒了婚事娶了我娘,害元配忧郁而亡。

我娘知道他后悔,便竭尽所能地讨好元配留下的女儿王柔。

直到我定了亲,我娘还劝我把未来夫婿也让给她。

她说:「这是最后一次,我们欠她的算还清了。」

我笑了:「你们造的孽,凭什么让我来还?」

1.

我娘跟失心疯了一样,一定要把我下嫁到寒门。

恰好又碰上各地所举荐的孝廉进京察举和考试。

我娘很激动,回来跟我说:「娘这次一定帮你相看个好的。」

我翻了个白眼。

「我的婚事就不劳娘费心了,外祖母自会操持。」

她当我不知道,她是想把我嫁寒门,好抬高王柔以后的婆家。

毕竟,我爹虽然只是个京兆尹,外祖父却有爵位,还位列九卿。

我娘是我外祖母唯一的女儿,那些高攀不上外祖家的,就想尽办法同我家结亲。

加上我娘多年经营,外人一直觉得我外祖母待王柔如亲生。

那只要把我嫁掉,王柔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了。

她算盘打得清楚,可她以为我是傻的,还试图哄骗我。

「你不要听你外祖母的,她只想让你攀高枝,可是嫁了高门,日子艰难,不如嫁个寒门新贵。」

我笑了,看着她:「真的吗?」

她一脸真诚:「自然是真的,你去跟你外祖母说说,让她不要插手你的婚事。」

我笑道:「好,我去跟外祖母说。」

2.

我去跟外祖母告了一状。

外祖母差点撕了她。

她哭着回来找我算账。

我只是道:「旁的事情让着你们便罢了,我的婚事可不能让你们乱来。」

她指着我:「你,你不识好人心!成日和你外祖母一样,想着攀附权贵,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皱眉看着她。

好想给她一面镜子,让她看看,就她这副蠢样子,还能再骗到我吗?

3.

我不是从小就这么清醒的。

记得小时候我爹把王柔领回来,交代说对外她是我们家的义女,但实际是我家的嫡女。

我爹看着她的眼神万分怜爱,是看我时从未有过的。

我娘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以后一定待柔儿如亲生,柔儿是家里的头一份。」

于是从那以后,所有东西都要让她挑剩下才轮到我。

她若不剩下,那我就没有。

其实我娘嫁妆丰厚,不至于买不起多一份。

更多的时候,是王柔不愿意我有,那为了不惹她生气,我便没有。

王柔指着我的脸说:「你娘不过是个填房,在我面前你就是庶女。」

我娘听见了,还跟她赔笑:「是是是,柔儿说得对,是这样的规矩。」

当年啊,这些对我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但即使是如此,我爹还是经常怜惜地看着王柔感慨:「可怜你娘不在,你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我娘多善解人意啊,她立刻明白了。

她于是开始苦心为王柔铺路,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不仅在我们家尊贵,出了门,也一样能昂首挺胸。

4.

从小时候起,外祖母送给我的东西,我娘一概给了王柔。

还让王柔出去显摆说是外祖母专门送给她的。

她为了给王柔博一个「得侯府看重」的名声,也是很努力了。

后来事情传到外祖母耳中,外祖母勃然大怒。

她把我娘叫去训斥的时候,我也在。

她说:「你自贬为妾,连累的是我们侯府的名声!」

我娘就哭:「王郎对发妻情深义重,我于心不忍啊。」

外祖母气疯了:「是姓王的自己抛妻弃女,与我们何干!如果他觉得后悔了,那你与他和离,从此两不相干!」

我娘直接哭死了:「娘啊,离了王郎,女儿也活不了了。」

我外祖母对她死心了。

她就怕,我会和我娘一样蠢,开始在我身上下功夫。

5.

外祖母本想把我接去侯府教养。

谁知我娘又上门寻死觅活,说要接,就连王柔一起接,免得让人看出王柔不被看重。

于是这事儿就作罢了。

其实我知道,外祖母虽然万分后悔教坏了我娘,但心里又舍不下她,所以我娘拿她总有办法。

不像我爹,他心里其实没有我娘,我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事事顺从换他一点好脸色。

说实话,我挺看不起我娘的,尽会挑对她好的欺负。

6.

接我去侯府失败,我外祖母想了个别的办法。

她给我选了京城有名的谢夫人做女师。

选谢夫人,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娘小时候是被送去曹氏女学,拜在当时最负盛名的才女班大家座下读书。

结果班大家年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不通,写了《女诫》。

我外祖母后来看过,写的什么教导女子要「卑弱、敬慎、曲从」等等。

甚至里面开篇就是一段,「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名其卑弱,主下人也」。

也就是说,生完女儿以后三天就要让她睡在床下,表明她的卑弱、地位底下。

我外祖母看了以后气坏了,直言:「简直不堪入目!」

她一度怀疑我娘就是读了那个破烂玩意儿才变成这样的。

而她给我选的谢夫人,是另一位曹丰生大家的弟子。

曹氏是班大家的小姑子,读了嫂子写的《女诫》后大为恼火,立刻著书批判她。

我外祖母读了曹氏的书以后,那口气终于顺了。

于是她选了继承曹氏衣钵的谢夫人作为我的女师。

7.

我刚准备入学的时候,我娘果然又来闹。

她想扣着我不让我去上学,好逼我外祖母妥协。

「家里有两个女儿,只有云儿拜入名师门下,岂不是惹人诟病?请娘体谅我的处境,要不就两个一起送去,要不就都不去了!」

这次我外祖母是早有准备,亲自带着王柔去拜见谢夫人,让我和我娘在旁边看。

王柔在家倨傲惯了,张嘴就道:「我其实是王家嫡长女,比王云尊贵,夫人教王云不如教我。」

……她就是不懂啊,她和我的爹,甚至王家,算个什么东西。

谢夫人微微一笑,丢下一句:「品行不端,纵是宫中贵人我也不教。」

然后把她们扫地出门。

外祖母这是拼着自己丢了老脸,让我娘吃个教训。

可惜我娘不知悔改,她下了死力气,把王柔送进了曹家的女学。

王柔因此还得意洋洋,在女学公开说谢夫人算个什么东西。

但谢夫人出身王府,翁主之尊,又早已因才学名动京城。

无人敢附和她,还害我娘被外祖母骂了一顿。

我小时候不懂事,还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

满以为我娘也知道她闯祸,结果我娘挨了骂回来,屁也不敢放一个。

8.

小时候我不懂,为何王柔要跟我比,我娘就要打压我,生怕我越过王柔去。

那日子自然过得难受,也曾怨恨过。

也不觉得外祖母偏爱我。

但在谢夫人的教导下,我逐渐明白了外祖母的苦心。

恩师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外祖母是为你计深远。」

外祖母没有为我去计较那一件衣服,一块点心的偏心。

她就是给我选了谢夫人做女师。

效果极为明显。

我八岁入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看透了我爹的虚伪和薄幸。

也不再渴望我娘的怜爱,她在我心目中逐渐愚蠢,每一次自圆其说,都漏洞百出。

换而言之,她骗不了我了。

9.

今年我十五,还不急着说亲。

王柔比我还大三岁,她是真很急。

其实上门向她提亲的人有很多,但都是小官或者是高门庶子。

她一概不满意。

我爹试探提出有一个后生看起来很不错,应该是有前途的。

她哭得险些去上吊,质问我爹:「如果我娘还在,我就是京兆尹的嫡长女,能配给那样的人家吗?!」

提起她娘,我爹讷讷不敢言。

我娘连忙哄她:「不急,不急,等云儿的婚事先定了,你便能更好选了。」

当时我就坐在旁边吃茶啊!

王柔看了我一眼,又用帕子掩着脸哭。

「你们总这样说,可我都多大年纪了?还不快点把她嫁出去!免得平白耽误我!」

我娘忙道:「好好好,趁着这次孝廉进京,我给你妹妹好好选。」

我爹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不合适。

他难得问我:「你外祖父那里,说起你的亲事了吗?」

我放下茶杯,笑道:「回爹爹的话,我年纪小,怎么会急这个?」

闻言,我娘脸色一变。

但我爹丝毫没有听出我的弦外之音。

他又道:「那,你回头去侯府请安时,去问问你外祖母。」

我笑道:「那就更不妥了。正经女子,谁会自己巴巴地跑去问自己的婚事?」

王柔大怒:「你,你含沙射影地说什么!」

我也懒得搭理她。

「爹,万事有我娘给您操心着呢,便是外祖父外祖母心里不痛快,自有我娘去哭闹。」

这下我爹也反应过来了,被我气得直咳嗽。

惊得我娘一直喊:「王郎,王郎!」

王柔又气得一直哭。

我扭头走人了。

临走还听见我娘在骂:「这丫头跟着谢夫人也不知道学了什么东西,《女诫》是一概不读的……」

10.

没几天,我外祖母亲自过来了。

我娘非要拉着王柔一起来请安,我外祖母那脸色很不好看。

直到我笑着凑过去,叫了一声「外祖母」,她的脸色才缓和些。

外祖母拉我坐在身边,笑道:「三日没有见我的云儿了,丹青可有好好练?」

我道:「不怕外祖母查看的。」

我娘忙道:「柔儿的琴也练得极好。来人,快把大小姐的琴取来。」

外祖母厌恶地扭开脸:「不必了。」

王柔神色不愉。

我娘自是要替她争:「娘,您也别太偏心了。」

外祖母眉宇之间露出一丝疲惫,但很快调整好了,扭头笑着看向我。

「外祖母来,是选了几户人家,让你自己定。」

我好奇地看着她。

原来是有人提亲到外祖母面前了。

我听她报了几个人名,暗暗等待,果然听到了我想要的那个名字。

「……还有,靖王世子刘泽。」

我露出了笑脸。

外祖母会心一笑,与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定好了?」她问我。

我道:「定好了。」

外祖母笑道:「好。」

这一段对话大约让我娘云里雾里。

「定了?定了谁?娘,您刚说的那些人,不是王孙就是贵公子,我家云儿配不上啊。还是让我从孝廉里……」

我外祖母终于彻底火了。

「什么配不上?!云儿生得仪态万方,又勤勉好学,谁人不夸赞!只有你一人把她说得和泥一般!你这样的,配做人的母亲吗!」

外祖母明显怒极攻心,可我娘还要较劲。

「不行,云儿的婚事得由我做主!」

但她闹也没有用。

她还觉得委屈极了:「哪有亲生女儿的婚事,为娘的做不了主的。娘啊,云儿是我生的啊!」

那一刻,外祖母看着她的眼神,说不出来的失望。

我抬头看了外祖母一眼,心想着,这两年,外祖母对娘是越来越没耐心了。

看来母女的情分,也要被她消磨殆尽了。

11.

靖王世子刘泽,是谢夫人的侄子。

他循例在京城做质子,也和我一起学丹青。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每天都来,隔着竹帘向谢夫人请安。

然后问:「云儿安吗?」

刚开始是谢夫人笑着回答:「云儿今日安。」

后来就变成了我亲自回答:「回世子的话,云儿安。」

寒来暑往,我开始期盼竹帘外每日都会出现的,他的身影。

这是我的丹青中,最美的那一抹颜色。

他提了亲,外祖母会帮我安排妥当,一切水到渠成,我只要安心等候便好。

12.

没想到,第二天我娘就来了。

听说昨晚王柔哭了一晚,我爹赌气不归。

好像我定个亲,就是犯了天大的错。

我娘看起来愈发憔悴了。

她果然道:「云儿,娘和你爹商量了,打算让柔儿先嫁到靖王府去。」

我:「……这是你们打算好就能成的吗?」

她拉着我的手,道:「我是为你好,那样的人家,你会吃苦的。」

我甩开她的手:「您自己去跟靖王府的人说啊。」

我娘竟然很自然地道:「柔儿的身份只是养女,又无侯府血脉,王府怎么肯?我们是想着,到时候就让她替你上花轿。」

我认真地听了:「然后呢?」

「只要过了门,一切都好说。毕竟,柔儿生得比你貌美,又熟读《女诫》,世子见了她必然喜欢。」

她自信满满的样子。

我都笑了:「他还真不一定会喜欢。」

我娘瞪我:「这事儿,我和你爹已经定了。你为人子女,顺从父母是你该做的。」

她果然是读那个劳什子《女诫》读坏了。

「成亲之前,你就不要出门去了,免得又在你外祖母面前胡说!」

哦,这是要软禁我的意思。

我就这么看着她:「娘,你可曾有一日,想过我的安乐?」

她竟说:「怎么没想?我这么费心费力地经营,不就是为了你有个安稳的家吗?」

真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被她激怒过了。

哪怕她说王柔替嫁,要软禁我,我都不怎么生气,因为我知道她根本做不成这事。

可听了这话,我倒是被激怒了。

我冷笑道:「你要自甘下贱凭你自己,别把我和我外祖母拉上。」

话音刚落,她给了我一巴掌。

我惊住了。

她倒是气得够呛,伸手指着我,半晌。

「你就是被外祖母养得!眼高手低!一心只想攀高枝!不知羞耻!」

我看着她。

记得小时候,王柔刚来家里的时候,我也闹。

最后都以她的一巴掌告终。

后来我学精乖了,已是许久没挨过打了。

怎么她现在是认为,打我还能有用吗?

我冷笑道:「我外祖父是广平侯,官拜九卿。我舅父年纪轻轻已执金吾卫。我恩师是靖王府翁主。不管你如何满口荒唐地打压我,我心里都清楚得很,什么攀高枝,不过是门当户对罢了!」

我娘震惊地看着我:「你,心里竟是这么想的?你如此自傲可知廉耻……」

我打断了她:「娘,奉劝您一句,您死了心吧!这辈子,我都不会像你这样活!」

13.

我和我娘闹得不可开交。

但她软禁了我,消息也递不出去。

本来我也不急,她那个蠢办法根本不行的。

虽说她把我软禁了,但是我每隔几日就会去侯府问安,久久不见我,外祖母必然要问。

我在家待了几天,侯府果然让人来请过。

但我的丫鬟竹桑说,我娘三两句话就把人打发回去了。

我娘因此还跑到我面前来骂了我一顿。

她说:「侯府的外孙女哪有侯府的嫡女值钱,你也不想想你是托生在谁的肚子里,才有这个福气!」

可我觉得不对劲,外祖母不是会轻易罢休的个性。

后来我让竹桑想着法子,给我娘身边的金妈妈塞了点钱。

然后才问出来了——

外祖母病了。

我娘把这个消息瞒得铁桶一般,还对侯府的人说我也病了,才把人给打发回去!

我着急地道:「外祖母得的什么病?」

竹桑说是病得很重,已经开始求仙丹了。

我顿时眼前一黑,跌坐在椅子上。

竹桑哭着问我:「小姐,怎么办?」

我喃喃道:「你等我想一想……」

这种情况,娘自己也应该去侯府问疾了,可这些日子她连门都没出一步。

竹桑听金妈妈说,她找的借口是因为我得了伤寒,她日夜照顾,怕把病气带去侯府。

难道,她是想拖到外祖母不行了?

这个念头一产生,我就气得手都在抖。

不知道是为我自己,还是为外祖母。

14.

事已至此,我倒先冷静了下来。

从我娘嘴里是问不出实话的。

于是我命竹桑去把靖王府送来的聘礼里随便「偷」一样东西回来。

竹桑倒是会选,挑回来的是刘泽亲手画的一幅画。

我刚展开欣赏。

画的是一只山中的雄鹿,那峥嵘的角,沧桑的体态,宛如鹿灵跃然纸上。

他画的时候在鹿苑,我就在旁边,我曾央求他画好了送我。

不过他那时候小气得很,说什么都不肯。

同是爱丹青之人,我知道他为什么舍不得,这一笔的灵感千金不换,怎会轻易送人?

何况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

我看着这幅画又惊又喜,刚夸竹桑:「你还挺会选。」

然后王柔就来了。

她怒气冲冲地道:「王云!你这个贼!」

15.

王柔冲过来要抢我的画。

我内心滴血一般,但还是由她了。

毕竟这些东西我迟早会要回来的。

我盯着她:「这本就是我的东西。」

本来还想提醒她,上面还有刘泽专门为我题的赋,把我的名字和他的心意藏在了里头。

还有画中的云海,本是没有的,是他为了送我加上的。

可我怕说了她就直接把画给我撕了……这蠢货真做得出来!反正她不管闯什么祸,我娘都会为她善后。

她把画交给身边的丫鬟,对我冷嘲热讽:「你以为你还能嫁到靖王府?做梦!」

我平静地看着她:「我外祖母不会放着我不管的。」

她的眼睛眯起了起来,这是她要发火了。

但她竟忍住了,许是我娘那里特地交代了。

我一看,给她添了一把火:「你以为你一个王家嫡女算什么东西。若没有侯府,别说你,连王家都是无名之辈。我和你可不同,我身上流着侯府的血……」

终于,她憋不住了。

她直接冲着我吼:「你外祖母都快死了!你以为你还能猖狂!」

我狠狠捏了一下手心,盯着她:「不可能!我从未听说!」

王柔冷笑道:「怎么会告诉你?老太婆前日已经病得连话都说不了了,宫里赐的仙丹都吃了也没用!」

我拼命地深呼吸:「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倒是愈发得意了,指着我道:「侯府的外孙女?整个侯府,只有老太婆一人对你用心罢了。等老太婆一死,便无人管你死活了。

「我告诉你,你娘就等着老太婆咽气,好把你打发去守孝!你还想出嫁呢,做梦吧你!」

我死死地盯着她:「你倒是,都说出来了。」

王柔大概是被我的眼神吓到,后退了一步。

不过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

她冷笑道:「说出来又如何,你又能如何?」

16.

王柔走了以后,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心绪。

一时之间不知是震惊还是愤怒更多。

还记得当年,我羞愧地对恩师承认,我心中怨恨父母。

这是有违孝道的。

那一日我趴在恩师膝上,听她对我说……

「这世上哪有因为只是身为子女,便要吃苦的道理啊。你怨恨只是因为你能辨是非罢了。」

她还说,即使是两千年以后,若是父母声严厉色,年弱的子女要抬起头来,也是很难的。

我不知道她为何会说「两千年」,大约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她说:「云儿,纵然艰难,你也要抬起头来,能辨是非,敢议是非。」

想起恩师的教诲,我默默擦干净眼泪。

既然你们不仁,便不要怪我不义了。

17.

我再三请求,我娘终于答应见我。

我到她房里,正见她一脸不耐烦。

「若是还要为你姐姐的婚事来吵闹,便作罢吧!我和你爹心意已决。」

我压抑住内心的怒火,跪坐在她面前,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娘,我爹每回赌气不回家,您就不奇怪他去哪儿了吗?」

我娘脸色都没变:「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其实我知道,她隐约猜到一点,不过我爹家中清净,连个亲近的丫鬟都没有,她一直引以为豪。

在外头如何,她再不该计较了。

毕竟她一直自认是通读《女诫》的贤妇。

看她现在的样子,我今儿就是告诉她,我爹养了十个八个外室,她也无所谓。

但就……

我说:「每回都是在西市街,我爹养了个豆腐西施,每天都在她那里。」

我娘:「……」

我想了想,给她补充了点细节。

「据说那外室和王柔的娘长得很像,甚至现在也支棱个门面卖豆腐,我爹常带王柔去看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也。」

我娘立刻就疯了!

18.

看着我娘发疯似的冲出去的身影,我只是冷笑了一声。

竹桑把我从地上搀起来:「小姐,怎么倒是选在这时候说了?」

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不过一直隐忍不发而已。

「因为我外祖母,对我娘总还是不忍心的。」

就算我娘再怎么不争气,可她若是真的闯下泼天大祸,外祖母依然舍不得不管她。

可我舅母曾氏就不一样了,她和我娘一直不睦。

主要是因为《女诫》里有《叔妹》一篇,教导女子要讨好叔妹。

《女诫》里说,女子得丈夫钟爱,是由于公婆的钟爱,得公婆的钟爱,是由于叔妹的的钟爱,由此推论,女子的价值全在叔妹。

因此我娘作为「叔妹」中的「妹」,她很自然地要求舅母讨好她。

可我舅母根本懒得理她。

我娘这些年在娘家作威作福,不知道给了舅母多少气受。

如今外祖母倒下了,她托病不去问疾,还敢跑到大街上去丢人,我舅母只会撕了她。

我娘这个蠢货,她还得意我失了外祖母这个靠山。

却不知,真正失去靠山的,是她自己啊。

19.

竹桑问我要不趁着我娘把心腹都带出去了,逃去侯府。

我想了又想,还是忍了下来。

舅母做事周到,她必然不会把这事儿闹到养病的外祖母面前去。

而我最好也不要去。

外祖母病得那样凶险,若是真的气出个好歹来就不好了。

因此我只在家中沐浴更衣,焚香祷告,祈祷外祖母能闯过这次难关。

20.

约莫过了半天左右,我娘竟自己先回来了。

竹桑奔回来告诉我:「小姐,夫人受伤了!」

我愣了愣,怎么会弄到受伤的地步?

「王柔和我爹呢?」

竹桑道:「不曾看见。」

我让她出去打听。

竹桑原本是我娘身边的侍女,很快就问清楚了。

原来是我娘带人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碰见我爹和王柔都在西市。

我娘看到那屋子的样式就开始发疯,不顾门户大敞人来人往就开始破口大骂。

我问:「那我爹如何?」

「大人一言不发,只管护着外室。倒是王柔,指着夫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就骂她「鸠占鹊巢」「如果不是你,我娘才是王夫人」「你永远取代不了我娘」一类的话。

「夫人气急败坏之下,就和他们动了手。听说大人推了夫人,夫人摔到石磨上磕伤了腰!」

我:「……」

我娘可真有出息啊,侯府嫡女出身的正室,带着一群下人去外室家里,竟然受伤被抬回来。

21.

我收拾好了去瞧我娘。

她还在发疯,哭闹着不肯上药,又打骂她身边的金妈妈。

「你,你把我拉回来干什么!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不成!」

金妈妈急得直劝:「夫人啊!您可不能再闹了!今天的事情必然会传到侯府去的……」

我娘哭道:「我受了这样的折辱,自然要让我娘家知道!」

金妈妈道:「夫人,如今侯夫人病重,您与卫将军夫人一向不睦,要是让她知道您之前称病是假的,后果不堪设想……」

「卫将军夫人」就是我舅母,因舅父官拜金吾卫将军,她自然就是「卫将军夫人」。

我娘还是发疯:「她一个小官之女,能嫁到我家来是天大的福气,还敢妄议我的事情?!」

眼看她一定要拖着病体去找我爹拼命。

这时候我一扭头,看到了舅母。

22.

舅母来时我正站在门口没进去。

她是武将之女,又是大家妇,神色端庄,举止颇有威严。

此时她不管我娘还在里面发疯,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见我一身素衣,便神色稍缓。

「好孩子,可受惊了?」

我摇摇头:「不曾。」

这时候我娘在屋里听说是舅母来了,又闹。

「你来干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吗!你给我滚!」

舅母无动于衷。

她问我:「你不是病了吗?」

我小声道:「回舅母的话,云儿身子安康。」

里面我娘不吭声了。

舅母了然,又问:「既然如此,你外祖母病了,你为何不来问疾?」

我扭头看了一眼屋内。

舅母挑了挑眉:「说实话!」

我后退一步,跪在舅母脚下,含泪道:「回舅母的话,云儿不敢说谎。我娘……她软禁了我!」

那一瞬,我娘直接从屋里冲了出来要撕了我。

「好啊,你这个孽障!原来这些都是你算计好的!」

23.

我娘这才反应过来,我是故意告诉她我爹的事情,好把我舅母引来。

她大概是才想到外祖母不会来给她撑腰了,立刻慌乱了起来。

眼看她要冲过来打我,可舅母怎么会惯着她?

立刻吩咐左右按住了她。

我娘伤了腰,被人按住就惨叫了一声。

金妈妈急得直掉眼泪:「夫人开恩,我家小姐身娇肉贵,可经不起啊!」

舅母淡淡看了她一眼,吩咐左右:「把这不能劝导主子的老奴拉出去掌嘴。」

我娘惊恐地瞪圆了眼睛:「你敢!」

舅母有什么不敢?

很快平时在府里一手遮天的金妈妈就被拉出去掌嘴了。

我娘又哭又叫,再无半点高门贵女的风范。

舅母厌恶地皱了皱眉,把我带离了现场。

24.

移步到花厅,舅母手下的婆子来禀报,说我爹带着王柔躲到了同僚家里。

舅母不过冷笑一声。

她放下茶杯,问我:「是你引我来的?」

我跪在她面前,痛快地承认了:「是。」

舅母若有所思:「为何?我是说,你母亲为何软禁你?」

我含泪道:「舅母,外祖母病了半月有余,我却是前天才听说的!」

这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

因此我只把我娘打算王柔替嫁,又把我软禁在家中免得我去找外祖母告状的事情,一股脑全说了。

舅母气得手里拿着的茶杯都在抖。

「荒谬……靖王府那样的地方,凭她一人说了算吗!」

我抬起头:「不敢求舅母为我做主。只是,外祖母待云儿有舐犊之情,云儿不能不去看她一眼啊!」

舅母稍稍冷静了一些:「所以你算计你母亲?」

我道:「我只是告诉她我爹有外室而已。」

是她自己冲出去的。

难道她不知道外祖母在病中吗?

难道她不知道她自己也装病不去问疾吗?

难道她自己不觉得,她的做法,让侯府心冷吗?

可她还是去了。

若是今日在我面前的是外祖母,她可能要训斥我两句,再怎么样不能让亲娘出去丢这么大的人。

可惜不是。

舅母只是叹了一声:「罢了,她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25.

舅母这次来,就是要把我家的事情料理清楚。

我暂时没有离开,是因为我娘对外祖母说我病得很重。

那我要是突然出现,外祖母肯定会意识到不对。

因此我就眼看着舅母把我家的下人都打了个遍……

先是我娘身边那几个得力的婆子,然后是丫鬟,连我爹、王柔房里的人也没放过。

轮流拷打,审问。

我本来觉得没什么的。

直到我发现竹桑那丫头竟然一边偷看一边乐出了声。

吓得我连忙把她拖到一边。

竹桑还是控制不住得兴奋。

「平常这些老奴给咱们多少气受,可该他们倒霉了。」

我倒也理解她。

作为我身边最忠心的丫头,她吃的苦头比我多多了。

隔三差五就要顶两个大嘴巴印回来那种。

可我还是提醒她:「舅母为人严厉,你可不要被她看见,否则被拉出去打板子的就是你了。」

竹桑脸色一变,笑容瞬间消失。

我捏了捏她的脸,让她就保持这个表情,才进去看我娘了。

没办法,总还是要做做样子。

26.

我娘本来是装病,结果这次是真的病了。

现在她身边的服侍的人都是我舅母的人,她这一睁眼就恨不得马上去死。

我其实有点乐。

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看见是我,还横眉怒目。

「你爹呢?」

我道:「我爹走到大门口,听说舅母在,就跑了,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一如既往,他等我娘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我娘挣扎着要起身,一把抓住我:「柔儿呢?!她总不能不回来吧?!」

我道:「她也没回来。」

那可是我爹的心头肉,他怎么舍得让她羊入虎口。

于是我娘哆嗦着嘴唇:「你舅母,公报私仇……」

我心里想的是:是啊,你为什么要得罪人家,没听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但舅母派人照顾她的仆妇还在,所以我道:「娘,您多心了,舅母是来给您撑腰的。」

我娘:「……」

她左右打量,这漆黑森冷的屋舍,又看一眼站在床头的我。

「你外祖母来过吗……」

我摇摇头:「外祖母,哪里有力气过来。」

于是我娘又开始哭,没有什么力气的哭声。

她开始诉苦:「我嫁进王家这么多年,一心为着你父亲考虑,遵循以夫为天的规矩,便是亲生女儿也是委屈着的……」

我默默地听着。

她哭得更厉害了:「你爹怎么会如此狠心,任由我落入如此境地。」

我忍不住讽刺她:「娘,我爹当年能抛弃发妻,本就是薄幸人。」

她突然道:「云儿,娘只有你了。」

不夸张地说,我被她吓得一个激灵,直接后退了一步。

「???」

我娘看着我,那眼神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过往是娘错了,娘现在明白了,只有你才是娘的乖女儿。你从小就这般听话、孝顺,从不让娘为难……」

我又后退了一步,都快退到桌子边了!

她道:「云儿,娘想通了,以后会对你好的!那王柔,休想占了你的婚事!」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娘,您大可不必如此。」

毕竟,她让王柔替嫁这事儿,本来也不可能成,用不着你来想通。

27.

舅母大约真有公报私仇的意思。

她把王家翻了个底朝天,把我娘这些年干的好事都查问了出来。

然后我舅舅来了。

这毕竟是我娘的嫡亲哥哥,我娘对着她一顿哭诉。

本来我舅舅都要心软了。

可舅母说:「她想要让王柔代替云儿嫁去王府,还亲口说过,等娘没了,就没人给云儿撑腰一类的话。」

舅父大怒,再不听我娘如何辩驳。

他指着我娘道:「你便烂在这王家吧!我们广平侯府只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了!」

说完怒气冲冲地离去。

我娘哭着要去追,结果人从床上跌了下来,凄厉地喊:「兄长,您真的不要我这个妹妹了吗?!」

舅父走到门口,脚步一顿。

我娘眸中顿时燃起了希望。

然而舅父只是扭头来看我:「云儿,来。」

我快步走过去:「舅父。」

他问:「你要跟舅父回去吗?这样的娘,不要也罢!」

我扭头看了我娘一眼:「如今爹不在,我娘是真的病了,我得留下来照顾她。」

本朝以孝治天下。

虽然刘泽说过,所谓举「孝廉」,「孝」字还在「廉」的前面,不过是因为帝王认为至孝之人不会谋反,是帝王挑选奴仆的心术罢了。

可大家就吃这一套。

我舅父也是。

他叹道:「好孩子。让你舅母留两个人给你,你要走随时都可以。你放心,就算你外祖母……以后舅舅护着你。」

我谢过了他,送了他和舅母出去。

28.

等人都走了,我去把我娘扶了起来。

她伏在我怀里哭,很绝望。

「去,去把你爹找回来啊……」

我动作轻柔地把她扶到床上,然后道:「娘啊,把他找回来干什么?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心里从来没有您。」

我娘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不是留下来陪我的!」

我笑了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是留下来,看您笑话的啊。」

她彻底僵住了。

我温柔地给她拉好被子。

「我等了许多年,终于等到,您要众叛亲离啦。」

29.

我爹终于回来了。

他可真行啊,竟然在外头住了那么多天,一直等到侯府的人走了才回来。

而且他回来的时候,还带着我一母同胞的兄长王辛。

我这兄长,与我的境遇大不相同。

他是我爹唯一的儿子,是一个家族的希望,今年才十七,我外祖父就给他谋了个小官了。

不过我与他并无情意,小时候他一直跟着王柔,大了更是一年见不了几次面。

我爹没说话。

他倒对我娘嚷:「娘!看看您干的好事!我和爹都被停职了!」

我娘吃惊了:「怎么会,连辛儿你也……」

「怎么不会?事情在京城都传开了,我不但被停职了,大家还都笑话我!」

我娘瘫在床上,眼泪涟涟。

她这几日被折腾得不行,眼看着是瘦了一圈,病容憔悴。

不过我兄长显然不管这些。

他对着我娘破口大骂:「您怎么能这么冲动呢?我们家的脸都被您丢尽了!以后我和爹的前途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娘倒是难得支棱起来了。

她哭道:「你怎么不问问你爹干了什么好事!他狼心狗肺!你知不知道他……」

兄长不耐烦地打断她:「不就是一个外室吗?值得闹成这样?」

我娘惊住了,她甚至立刻意识到了:「你,你早就知道了?」

兄长道:「对啊,我早就知道了。而且平娘人极好,还给我做豆花吃。对了,这次平娘也被侯府带走了,您说怎么办吧!」

我娘顿时崩溃了,哭得撕心裂肺。

「你,你给我滚!你们都给我滚!」

我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旁边吃茶。

这会儿他终于受不了了,站了起来,厌烦地说了一句:「不可理喻!」

兄长也后退了一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娘。

「您还说您是高门嫡女出身呢,真是……」

父子俩施施然地走了。

竟然一直没注意到我就站在角落里。

我低头一笑,也是,他们眼里从来也没有我。

30.

我看着我娘伤心绝望的模样。

曾经,我也想过,如果有一天,她终于发现,她最看重的夫妻之爱,她放在心尖儿上的两个孩子,其实对她都是虚情假意,她会如何?

如今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是这般丑态。

我还来不及理清我自己的思绪。

她突然扭头看向我:「你……都是你!」

我皱了皱眉:「什么?」

她道:「如果不是生了你,我就不会和你外祖母有这么多嫌隙,更不会得罪你舅母!」

我:「……」

是,她和外祖母起争执,大多数是因为我,因为她要替王柔争。

而舅母也确实因为我的事情,和她理论过。

可能她觉得这次的事情也是因为我吧。

我心中有些微妙的刺痛。

却原来,即使到现在,她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到我的心。

做父母的,要伤到自己的孩儿,说一句「我没生你就好了」,就够了。

不过这一点心痛很快就平息了。

「您后悔也没用,我也没求您生我。」我淡淡道。

我娘掩着脸哭:「你这个祸害,你和他们一样,都是白眼狼……」

我凑过去,在她耳边道:「娘,您倒也不必这就伤心绝望了。」

她茫然地看着我。

我小声道:「没有您,爹和兄长简直一无所有。如今他们的前途,倒还拿捏在您的手上。」

31.

竹桑提着灯,引我离开了我娘的院子。

她小声问我:「小姐,为何还要帮家主和大公子?」

我看着眼前这条漆黑的小路,冷笑。

「哪里是帮他们。」

我娘现在哪里还有这个本事。

她若是真的支撑着病体去闹,王家人就只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而这正是我期望的。

多好啊,他们一家四口,就去该去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竹桑有些担心:「小姐,您毕竟是王家的女儿,婚事又……」

我笑了笑:「放心吧。」

这门婚事,本来是我恩师谢夫人为我定的。

32.

我爹的可怕之处,永远在于他的冷漠。

就算天塌下来了,他也很少跟我娘当面争吵。

其实当年,我爹抛弃原配,骗婚于侯府的事情,是我六岁左右才闹出来的。

原配不远千里带着女儿找到了京城,被他蛊惑,竟自愿沦为外室。

只是那女子到底是有几分血性的,也许她最终看透了我爹的薄幸和虚伪吧,我娘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抑郁病重,不久就撒手人寰。

那次我娘是万分有理的,我眼看着她跟我爹闹。

可我爹始终冷冷地看着她。

说的最多的不过也就一句:「事已至此,你要我如何!」

我娘像是拳头打到了棉花上。

她从歇斯底里开始变得逐渐小声,到最后开始自说自话。

恩师说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词,叫「」。

我也觉得她的脑袋被我爹洗过了,她甚至自己也给自己用《女诫》洗了一遍。

她竟说:「王郎的深情,妾身亦怜惜。」

甚至我爹变成了一个需要她安慰的伤心人。

这一「安慰」就是快十年。

我心想她是不想与死人计较,又或者是希望那深情能移爱到她身上。

可惜,那个豆腐西施的出现,让她的梦醒了。

我扭头看向我娘的院子,心想,她的梦真的醒了吗?

未必呢。

33.

我娘果然没让我失望。

她纠缠我爹几天无果,我爹反正就是那副嘴脸。

我娘受不了了,她又让人抬着她病弱的身子去侯府。

但我爹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现在已经不是拿捏住我娘,就能拿捏住侯府的时候了。

那天我跟着我娘去的,她连侯府的大门都没进去。

天还下着大雨呢,她也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打算在侯府门口哭到外祖父和外祖母肯见她为止。

大孝女我啊,就在旁边给她打伞呢。

闹了都没一刻,我舅母的人就出来了,直接把她拎了,塞了嘴,扔进了马车里。

然后吩咐人把她运回去。

这是等于昭告天下,侯府不要这个女儿了!

马车里,我娘被雨淋得直发抖。

她还不死心,还吩咐左右:「去,去把大公子找来,他是侯府血脉。」

34.

我兄长和我爹一个德行,向来只会躲在我娘的庇护之下。

他很怕我外祖父和舅父,本来还支支吾吾地不肯去。

可我爹一看我娘指望不上了,就对他破口大骂。

「这是你自己的官声,你自己的前途!你连这个胆子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办大事?!」

我兄长倒是不蠢,还知道顶撞他:「可是,爹,这是您惹的事啊。」

我爹那脸都是绿的。

他直接给了我兄长一个耳光:「孽障!你敢评判你爹!」

他甚至指着就站在旁边的我说:「连你妹妹都知道陪着你娘去,全家独数你没有出息!」

我兄长只好去了。

然后他被人抬了回来。

我听竹桑说,我大哥也没能进门。

这次我亲舅舅亲自出来了,把他当街冒雨就打了几大板,并且斥责他不孝。

我这兄长细皮嫩肉的,抬回来就昏过去了。

35.

之前是我娘害怕,现在轮到我爹了。

他不但害怕,还害怕极了。

无暇看顾儿子的伤势,终于主动去了我娘那里。

可我娘伤心过度,本就病弱的身子又淋了一场大雨,烧了起来,人也不醒。

我爹跪趴在她床前,小声呼唤。

「娘子,娘子……」

就这语气里的缠绵温柔,要是平时我娘听见,能心花怒放。

可惜我娘此时睡得很死,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爹对家人,一向孤傲冷漠,此时我看见他惶惶如鼠。

他使劲搓着我娘的手,嘴里念着:「娘子,你快醒醒啊,不然王家要完了……」

当然,我娘最终也没醒。

我爹突然一扭头,看到了我,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他对我说:「你,跟我过来。」

36.

我这个爹,把我领到书房,给了我一点不值钱的温情。

「近日家里事多,可是吓到你了?」

我抬头一脸天真地看着他:「爹是指娘打算让姐姐替我出嫁的事情吗?」

他的面容瞬间有些扭曲。

然后他道:「你娘竟生了这样的念头?真是可恶,我不知道她这样荒唐的!」

我都笑了:「是啊,多荒唐。若是这事儿成了,爹在官场也算走到头了。毕竟,靖王府岂会打落了牙和血吞。」

我爹露出后怕的神情。

「是啊……」

我看着他这样子也是暗笑。

这些年他被我娘惯得无法无天,也是见识短了,真以为靠我娘,便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现在他回过味来了,大约也是恨死我娘了吧。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眼下,这件事倒不是最要紧的。云儿,你放心,万事有爹给你做主。不过,你最好亲自去一趟侯府……」

他果然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想让我去求求外祖父。

毕竟外祖父也是很疼我的。

他还对着我谆谆教诲,反复陈述利害关系。

大概就是说,我和王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还特意叮嘱我,便是哭死在侯府,也要把事情办成。

我点点头:「好,我去侯府。」

37.

隔天我爹亲自送我去侯府。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怂,送我到巷子口,就让我下车了。

「爹在这儿看着你进侯府。」

我道:「好的。」

等我要走了,他又叫住我。

「云儿啊。」

「嗯?」

我爹有些踌躇,又对着我交代:「进去之后,一定要哭求你外祖父息怒。爹的官位、你兄长的官位,都要提及。」

闻言我点点头:「女儿都记住了。」

我爹又道:「还有,你兄长明年就十八了,要举孝廉的事情你也要提一提。」

毕竟家族推荐的都是闲散小官,只有举了孝廉才能做正职。

我还是点头。

他嘱咐了这许多,又道:「还有,那个平娘,听说是被侯府带走了。你去了,也提一嘴,看看能不能知道在哪儿,回来告诉爹。」

……如此看来,我娘是蠢,我爹是贪,他俩还真是绝配。

我:「嗯!」

我爹可能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我。

他听我答应了,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去吧,好孩子,王氏一族的荣耀,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38.

我去敲侯府的门。

门房见了是我,立刻就放我进去了,并且一路小跑去通报。

舅母亲自迎了出来:「你来了?」

我给她请安,并道:「我爹让我来求。」

舅母那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我又道:「怕回去不好交代,便想住在侯府了。舅母,可以吗?」

舅母这才转怒为喜,笑道:「好,其实我们都商量好了,你就在侯府出嫁。」

我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去瞧瞧外祖母吗?」

舅母叹道:「去瞧吧。只说,你病好了就是。」

看来瞒得跟铁桶一般。

39.

我去见了外祖母。

前头听说是连话都不会说了,让人感觉随时会去了。

家里连喜材都备好了。

我进了她屋,只觉得这屋里药香缭绕。

外祖母躺在床上,头发竟是全白了。

我心头酸楚,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把脸贴在她手心里。

我的外祖母,是这世上第一个疼我的人。

曾经我想过,外祖母是不是更偏爱我娘,所以才那般纵容她?

可我后来想明白了,她纵然内心深处再疼我娘,也未因为我娘,而舍得委屈我半分。

只是难两全罢了。

我趴在她病床旁哭,泪水打湿了她的手心。

突然觉得她的手指动了动。

我吃惊地抬起头:「外祖母……」

外祖母迷糊地睁开眼,道:「云儿啊,是你啊,你病好了吗?身上还难受吗?」

我激动得语无伦次:「来人……快来人!外祖母醒了!」

40.

那日大夫来看过,说外祖母闯过这一关了。

她从刚开始的卧床不起,后来渐渐能坐了起来。

我每日都在床前侍奉汤药,只觉得万分庆幸,这简直是我天大的福气。

侯府安宁,外间怎么吵闹都吵不进来。

其实我知道,我外祖父最讨厌我爹,对他总是声严色厉。

我曾听见我爹在家多喝了几杯就发怒,骂:「总有一天要爬到他们头上,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可笑,百年侯府岂是那么容易撼动的,何况我爹本来也没什么本事。

我不知道我家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直到那一天,我外祖母身子又好了些,我陪着她在花园里慢慢走步散心。

我外祖父带着我舅父来请罪了。

41.

外祖父扶着外祖母,让她安坐。

他是行伍出身,生得五大三粗,动作小心翼翼像在举琉璃。

他说:「你坐稳了,千万莫受惊,莫受气。」

我外祖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侯爷,您又办了什么大事,要说给妾身听啊!」

外祖父忙哄道:「我就是怕你这大病初愈,又被气得不好了。算了,不说了,等你好些再说……」

说着竟想拉着我舅父走。

我外祖母气坏了:「侯爷!」

外祖父这才一溜烟地掉了个头,伸出粗手指指了一下舅父。

「你说。」

舅父连忙跪下了,刚想开始说。

外祖父又万分惊恐:「你,你小心些说!」

舅父:「……」

不说舅父了,我都快吓死了!

42.

舅父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他说我爹要领着我娘回乡下老家去。

我微微皱眉,这是打算威胁侯府了。

毕竟出嫁随夫,他要让侯府心疼我娘吃苦,伤心这辈子都难见我娘了。

虽然心里不齿,但我还是小心地看了一眼外祖母的脸色,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

可是外祖母却十分镇定,她叹道:「果真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啊。」

舅父的胆子这才渐渐大了起来。

于是他把我娘要王柔替嫁,又因发现我父亲养了外室去闹,最终我爹和我兄长丢了官的事情说了。

还说了,我娘病中来闹过,我兄长也来过,后来又送了我过来。

倒是没说她私下说过盼外祖母死的话。

不过外祖母七窍玲珑心,她冷笑了一声:「我说,怎么就见不到我的云儿呢,原来她是盼我死,好为那个王柔做嫁!」

舅父顿时汗颜:「母亲,可能,妹妹也不是这个意思……」

外祖母大手一挥,道:「不必为她开脱了,我自己生了什么样的女儿,自己清楚。」

看她竟是一点不意外的样子……

舅父小心翼翼地确认:「那我们就不管了?当然,儿子会派人看着他们……」

「还看什么看,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感觉外祖父那口大气立刻就喘出来了。

他哈哈大笑,声如洪钟。

「娘子把她生在云里,她非要往泥里去,我们不拦着便是疼她了。娘子,从今往后就不要听她的消息了,你啊,好好安养着身子就是了!」

外祖母跟着他笑了笑,半晌,眸中不明显地闪过一丝怅然。

43.

时隔一个月,我正给外祖父侍墨。

说好要回乡下的我爹娘出现在侯府门口。

让人进来传信,说是来拜别的。

外祖父说:「要走早就走了,怎么的,是等了一阵,见我们没有上门去挽留,又自己过来了?」

说完直接让人把他们撵走。

不一会儿下人又来进来报,说……

「小姐说要把云小姐一起带走。」

我娘说,我毕竟是王家的女儿,那自然要与她一道。

以前她就经常这么闹,扣着我威胁外祖母,百试百灵。

可惜这次她遇见的是外祖父。

外祖父一听就气坏了:「她这是想气死她娘啊!我怎么生了个这么不孝的东西!你们去,把他们都给我撵出京!」

「是。」

下人又走了。

外祖父还用他那把洪钟般的嗓门试图哄我。

「云儿不怕啊,外祖父在……」

这时候我外祖母突然出现在门口。

我外祖父猛地抬起头,有些慌张:「娘子……」

他怕我外祖母听见了,要伤心。

不过外祖母一句也没有问,对我道:「云儿,来。」

44.

我跟着外祖母回了房。

原以为她会问起我娘出城的事。

可她竟道:「你怨恨你娘吗?」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她叹道:「你说实话。」

我无法回避,只好道:「是……怨恨的。」

外祖母苦笑了一声。

她道:「是她无能,无法令儿女敬爱。我又岂不知,你兄长对她也是半分敬意也无。」

我不知她的心意,又恐她知道我在背后谋划了这一切……

又想着,我其实,也没有做得太明显吧?

只不过是,在我娘和我爹面前,说了几句怂恿的话而已。

在舅母面前,我一个字都没有胡说的。

能至今日,我也算是心想事成,只是因为我太了解我爹娘,也了解我舅母……

不应该被发现才对。

我正胡思乱想,外祖母突然把一本《女诫》放在我面前。

「……外祖母?您不是,看不上这玩意儿吗?」

外祖母叹道:「我从前总认为,是这本书害了你母亲,可我后来与你师谢夫人常说起此事,才想明白,不是的。」

其实我娘小时候也没看出来这么没出息。

外祖母为她请了最好的女师,在家也亲自教导她规矩。

所以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是怎么长成那副德行的?

曾经也归咎于《女诫》,甚至恨上了已故的班大家。

可其实……

《女诫》原本只是班大家的家学。

班大家得宠于太后,被特许参政,带着婆家曹氏渐渐尊贵,家中女子也逐渐傲慢。

她怕为曹家招来祸事,所以才在晚年写了这本书来规劝家族女孩。

没想到被一位士大夫看见了,便拿去分发,广为流传。

「你师说得对,《女诫》问世,最为追捧的,其实是一群士大夫啊。无非是要方便他们驭内而已。」

换而言之,她觉得,我娘其实,不过是被骗了而已。

士大夫利用班大家的声望,借以传礼教之事,行戕害女子之实。

「若是按照你师的说法,你娘,不过是《女诫》之流问世后的一个牺牲品而已。以后啊,只怕还会愈演愈烈。」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外祖母怜爱地看着我:「云儿,你要自立、自省,哪怕是被人踩在泥里,哪怕那个人是你的血亲,你的挚爱,也不要忘记你是谁,不要忘记你并不卑弱、低下。」

这我听懂了。

我后退一步,对外祖母深深下拜。

「云儿记住了。」

外祖母露出欣慰的笑容。

「还有,不要做你娘那样的母亲。」

45.

我和王府的婚事照旧,所以我爹娘离京对我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

在侯府养了一年左右,那风言风语的更是淡了。

婚期往后延了两次,刘泽终于受不了了,让谢夫人跑了一趟侯府。

我外祖父笑着对我外祖母说:「苦留也留不住啊,送她出门吧?」

外祖母只好稍稍松口。

但她又万般不舍,拉着我手教诲了半天,又哭了一场。

外祖父安慰:「云儿出嫁是高兴的事……」

结果遭她破口大骂:「你知道什么!如今和当初是不相同了!妾身会担心也是正常的!」

外祖父嗓门虽然大,但是被外祖母一吼就一激灵。

他跟外祖母开玩笑:「你啊你,老夫也要去弄一本《女诫》回来给你读一读才是。」

话音刚落我和舅母都惊恐地站了起来。

只有他会忘记啊,我外祖母根本听不得《女诫》两个字!

「外祖父!」

「爹!」

外祖父:「???」

果然他被我外祖母一顿狮子吼。

其实被她吼外祖父是不怕的,可是她又开始哭。

外祖母拉着我的手,道:「靖王妃为人如何啊?她会不会以《女诫》来要求我的云儿?不行,云儿,你容外祖母再打听打听,缓缓再成亲。」

于是她又留了我一年。

这次不管是刘泽还是谢夫人,都没办法了。

46.

靖王妃读不读《女诫》不重要。

因为刘泽眼里根本没有他娘。

他当年能对我说出「孝廉不过是帝王选拔奴仆的心术」一类的话,就说明他这个人足够离经叛道。

婚后他果然干了一件很离经叛道的事。

那就是带着我直接离开了京城,踏遍山河,说要去搞什么《山河地域志》。

这世上哪个正经的世子会干这种事?

但他偏偏说动了太后和皇上。

朝堂上说什么,我是不知道,反正他一向能诡辩。

有一年,靖王差点造反,他年仅十六岁,一边联络属地的官员,一边进宫请命。

后来因为属臣的掣肘,靖王的造反变成了一场乌龙。

太后还怜他年弱,赞他孝道。

结果他扭头就把进京请罪的亲弟弟骗过来,打断了腿。

谢夫人召他问罪,当时我就坐在谢夫人身边,也是在竹帘后面。

他就在我跟前诡辩,我听得津津有味。

当他被谢夫人问:「你母亲偏爱你弟弟,你难道没有私心吗?」

他答:「母亲的偏爱不仅仅要害了我,还要害了整个靖王府。既如此,我匡正父母的行为,保全靖王府,自然是为了全孝道。」

谢夫人就认可了。

能把不喜欢的亲弟弟腿打断,还被人夸「孝顺」,听得我通体舒畅啊。

我后来的所作所为多少有点受这小子的影响。

他在宫中的诡辩大概还是这样冠冕堂皇。

在我面前说得更吓人。

他说:「我那蠢爹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倒也不急着回去继承王位,不如多走走多看看,免得辜负光阴。」

每次听他说这种话我都会又惊又笑,他见把我逗笑了又要说几句新的给我。

就这么说吧,我们夫妇的私房话,若是让人听了去,那他「死同椁」的愿望恐怕是要提前达成了。

47.

刘泽的爹命长。

我们走了很多地方。

自然,也就经过了象县,我爹的老家。

原以为,他们离京的时候起码带走了大量的财帛,再怎么样,日子也过得下去。

结果我们刚到象县,就看见我兄长醉卧在路边,被几个人摸走了钱财,甚至连腰带也被扯走了。

我和刘泽对望了一眼。

他道:「咱过去看看?」

我说:「看什么看。远远地看不见吗?」

「哦。」

于是我们就骑着马远远地看。

我兄长只是醉了,却没有醉死,瘫在乡间小道上还破口大骂。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外祖父是广平侯,我妹妹是靖王世子妃!他们总有一天会接老子回去做官的!你们给老子等着瞧……」

刘泽觉得有趣,还笑了笑:「想挺美。」

我顿时兴趣缺缺,调转马头走了。

不过路上还是随意到王家老宅看了一眼。

倒是重新修葺了一番,在本地是首屈一指的了。

刘泽问我:「要不要进去……」

我看了他一眼。

他笑道:「明白了。」

说着他又挤过来开我玩笑。

「你每回瞪我的时候,我总觉得好像瞧见了外祖母瞪外祖父,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偷偷学过?」

我懒得理他。

路过此地纯粹是顺便,既然来了一时兴起去看看而已。

我对我爹娘的现状其实挺意料之中的。

他们俩总有本事,把云端的日子,过到泥里。

不过,我们走的时候,竟然遇到了王柔。

差点没认出来……

她挺着大肚子,正在和一个好像是她夫君的男子吵架。

一边骂:「你什么身份,能娶到我是祖坟冒青烟了!我妹妹可是嫁到王府的人物!你再敢对我不敬,我让她来砍了你的头!」

我:「???」

骂完男人,又去骂她身边的一个小女孩,应该是她女儿。

「让你读《女诫》是为你好!读好了你才能嫁高门大户!你竟还跑去跟你爹告状,你个死丫头……」

原本如此令人心情愉悦的蓝天白云之下,却都是她的骂声和她女儿的哭声,她男人的告饶声。

48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突然刘泽拉了我一下,指着旁边给我看。

我看过去,见是一个女孩手中拿着一本书,随意翻了翻,扔在沟里,唱着歌跑了。

纸张金贵,竟有人会直接扔掉。

刘泽这个事精,还跑过去看。

他笑道:「娘子,是《女诫》。」

我也笑了笑,又抬头看看天空。

忍不住就想起恩师说……

「此后两千年,此风将愈演愈烈。尤其是到了国力衰弱时,女子被戕害得便越严重。不过好在,熬过去就好了。」

我问刘泽:「姑母懂得巫觋一类的术法吗?」

她总能说些将来的事情。

刘泽道:「怎么可能?她就是爱胡说八道罢了。」

我说:「你也是受她教诲长大的,不许妄议。」

刘泽乐呵呵地道:「姑母又不介意。她最不看重这些虚礼了,她还喜欢同我们开玩笑。」

我想了想,好像也是。

于是我催促他快走,赶紧离开这个令人闹心的象县。

我要去更远的地方。

作者:七水链接:/d/file/gt/2023-09/pa2ftcedee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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